大总管李太监手执拂尘,弯着腰,小心地劝着在殿中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的新帝。
新帝脚步一顿,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他捏了捏紧绷的眉心,一挥手,朝旁边一个小宫女吩咐道。
“你进去,看看里头现在怎么样了。”
新帝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李太监的话一样,又或者是,听见了也没想过要离开,直接无视了他。
李太监见状,只能默默地住了嘴,安安静静地跟在新帝身边,再也没多说一句。
他们这些个在身边伺候的,最要紧的就是得看得懂主子的眼色。可不能像那些个死脑子劝谏的臣子,非得惹得主子生气也要固执己见,没得冤枉赔上自个儿的xing命。
那小宫女才刚刚进去,还没弄清qíng况,就听得里面就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痛苦的惨叫声乍然响起,直接穿透内殿的隔扇,瞬间传到了外间。
李太监低着头,就看见主子的脚步滞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新帝定住身形,直直地往内殿的方向看去,仿佛能穿过木制的隔扇和厚重的帐帘,看到里面正在受罪的那个人似的,他的声音有些哑,“小李子,你说,她会不会出事?”
李太监眼皮跳了跳,忙俯身回道。
“有陛下在此护佑,夫人吉人天相,定然会平安度过这一关。”
说完又使了个眼色给下面的人,有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倒了杯茶过来。
李太监双手捧着递到了新帝面前,“陛下,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新帝接过抿了一口,喉咙的gān涩缓解了些,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个决定,手指捏紧手中的茶杯,眸光暗沉了几分。
那个孩子没了,等她清醒过来,知道原因的时候,会不会怪他没有留住肚子里的孩子,而是选择了牺牲孩子保住她的xing命?
阿青现在地下有知,又会不会怪自己没有给他留住最后的血脉?
新帝握着白瓷杯盏,被烛火照的微暗的眸中,歉疚之色一闪而过。
他转过头,仰面看向黑沉沉的殿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将来会如何,即使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如果……如果当时她是嫁给了自己而不是阿青……
要是没有嫁给阿青为妻,她又何至于因为听到他的消息而动了胎气,也就不会早产,不会经历今日这一遭生死劫难。
要是她那时候嫁的人是自己,这个时候,自然会稳稳妥妥地在宫中待产。
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生下一位小皇子。
新帝收回视线,像是陡然反应过来什么。
如今阿青已经不在了,她又即将失去这个孩子,她还这样的年轻,难不成以后要守着这样孤寡的日子度过余生……
他如今已是坐拥天下,又为何不能得偿所愿……
新帝忽然想到什么,呼吸停顿了一瞬,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眼睫垂下,遮住了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微芒。
——
丑时三刻,坤宁宫中。
“陛下现在还在偏殿?”
皇后在寝殿之中静坐了许久,终于开口,面无表qíng地问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是的。”
身边一个大宫女恭恭敬敬地低头回道。
自从陛下进去那殿中之后,就没从里头出来,自然是还在里面等着。
她方才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那稳婆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那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她知道,娘娘应该是要保住孩子的。
毕竟那位夫人和自家娘娘没什么关系,而那位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
可谁知道陛下居然一脸怒色地出现了,驳了娘娘的决定,最后变成了保大人不保小孩,娘娘还被陛下“请”了出去。
大宫女隐隐猜出了其中蹊跷,心中颇有些胆寒。
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事qíng,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好在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只要能保守秘密,一个字都不泄露出去,倒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呵”,皇后听到她的这个回答,倒是并不意外,只冷笑一声,一向以温和示人的眸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方才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可看看他现在做的事儿,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罢了,他愿意守着,就让他守着好了。
既然外甥都没了,那女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死了反倒更合她心意,她又何必辛辛苦苦地跟着等消息。
“好了,本宫累了,伺候歇息吧。”
皇后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敛去眸中涌动的怒色,平静地吩咐道。
“娘娘,您不等陛下了吗?”那大宫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这些日子都是住在坤宁宫这边的,其余的嫔妃那里,可是一日都没去过的,由此可见对皇后娘娘的恩宠。
“不用,他不会来了。”
皇后嗤笑一声,如今某个人正在生死关头,他估计今夜都不会挪地方了,怎么可能还有心qíng过来这里。
“是。”
那大宫女应了一声,上前替她宽衣,替她卸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伺候卸妆洗漱。
只是等到沐浴更衣完,躺倒chuáng上的时候,皇后又哪里睡得着,睁眼瞧着黑沉沉的帐顶,一夜未眠。
——
另一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跟在新帝身边的李太监都有些累了,偷偷打了个哈欠。
好在这会儿陛下也不来回踱步了,只坐在一边等着消息,他也总算是跟着轻松了些。
李太监敏感地察觉到,自家陛下跟方才似乎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也不再神色凝重地看着里面的方向,时不时就派个宫女进去看两眼。
这会儿陛下脸上表qíng镇定了许多,也没问里头的qíng况,只是出神地坐在一边想着什么事儿。
李太监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憋在心里暗暗揣摩,万万不敢问什么。
现在,靠在椅上的英俊男人更是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额角,似乎是有些累了。
就在李太监以为,陛下怕是要准备回去歇息的时候。
一声细细的婴儿啼哭声延绵不断地响了起来,虽然不算嘹亮,却也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
正闭目小憩的男人,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不见半点喜色。
那森寒的目光如迅疾闪电般,飞快地转向喧闹处,男人一下子站起身,踢开身后的椅子,就朝着里间的方向走去。
“里面怎么回事!”他的眉头紧紧地拧着,语气里犹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怒意。
之前说大人和小孩大概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
他明明都已经命令下去,保大人不保小孩!
现在那孩子还活着,那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难不成是她醒来之后,知道了什么,非要牺牲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不成?
还是说命中注定,这样的qíng况下,只能保住那个孩子?
李太监忙忙地小跑上去,赶紧挡在了他身前。
“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这里面污秽的很,您可万万不能进。”
新帝被他一提醒,神色一凛,脚步便缓了下来。
他自然也知道里面不gān净,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一向是不能进的,免得沾染了晦气。
方才也是一时冲动,并没有真的打算进去。
新帝沉默着点了点头,复又坐回椅子上,寒着一张脸命令道。
“派人去问问,里面怎么样了。”
——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了位漂亮的千金。”
稳婆处理好剩下的事儿,十分激动地报喜道。
她自己都没能想到,这样凶险的qíng况下,这位夫人居然还能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合该这孩子命大。
就是早产的孩子大多虚弱了点儿,这孩子也不例外,瞧着比正常月份出生的孩子瘦小了些,脸色也有些发青。
方才刚抱出来的时候,她都以为这孩子怕是要没气了,往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居然哇哇大哭出来了。哭声虽然细弱了点儿,倒也还算正常,不像是有什么大毛病的。
这场虚惊总算是度过去了,稳婆擦了擦额头的汗,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一早就守在边上的一位rǔ母细心地用襁褓将孩子包好,抱到了齐楚楚面前。
齐楚楚方才生孩子用了大力气,又出了不少血,这会儿身上虚弱的很,使不上劲,只qiáng撑着力气看了眼。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这孩子,怎么长得这样呢,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没法昧着良心夸一句好看,那稳婆的漂亮二字,也不知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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