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心悦我_酥脆饼干【完结】(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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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已经被孙淑妃折磨疯了,有点半人半鬼的。

  “赐死吧。”何容琛转过身,冷冷吩咐了这一句,不再看这个恶毒女人一眼。

  她要出门的那一刻,柳贤妃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急切地问道:“我儿子在你那里,是不是?他还好吗?”

  何容琛背对着她,仰起头,浸着毒汁的仇恨,忽然在胸臆间翻腾着窒息了。

  “求求你……不要告诉他,”柳贤妃往前走了两步,身上铁链枷锁叮当刺耳。她的喉头动了动,那急切之心退却后,只余苍凉。她眼中涌出泪光:“不要告诉他真相。他会受不了的。”

  他一直以为,他的母亲很善良。

  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叫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这样的恶人?

  “……你很爱他。可你对我真残忍啊。”何容琛兀地回头,红着眼怆然冷笑:“我偏不!我要天天折磨他,我还告诉他,你手上沾满了血,倾尽huáng河的水也洗不gān净!”

  她的眼中,倒映出柳贤妃的踉跄,以及满脸绝望的窒息。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他……”

  何容琛冷漠而决绝地走出了明义殿。身后,是内臣yīn柔的声音:“柳娘娘,上路了,不要再看了,外边日头再好,您也晒不到啦!”

  景祐九年十一月,柳贤妃死。

  何容琛下令,将其尸体以糠塞口,披发覆面而葬。

  萧怀瑾从孙淑妃处,又搬到了重华殿。

  他很害怕,德妃娘娘身上有股可怕的死人之气,她不如孙淑妃那样疯得明显,却让他更为惊惧。她还杀了他的母亲,他善良而无辜的母亲。

  半夜孤寒弥漫,他抱膝坐在chuáng上痛哭。蓦然帷幔被粗bào扯开,何容琛伸出枯瘦的手,一把将他拽到一间暗室里,搡到地上跪着,指着供桌上的四个牌位,狠戾道:“要哭就给我跪这儿哭,你那娘……”

  何容琛忍了片刻,生生憋住什么似的,憋得她眼睛都红了,才咬牙道:“她承不起!”

  那四个牌位。

  承徽顾氏、怀王萧怀瑜、二皇子萧怀琸、皇贵妃郦氏。

  在萧怀瑾身后,何容琛重重甩上了暗室门。

  漆黑的夜,连灯烛都未燃,七岁的萧怀瑾,面对着四个yīn森森的牌位,惨白的月光照在牌位上,他甚至还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幽幽怨怨地从远方传来。

  他吓得不停地后退,然而狭小的暗室,这一方bī仄天地,恐怖的心跳,就如鬼魅的脚步……

  “啊啊啊啊!——”

  最令何容琛痛苦的,大概是三皇子难以管教。他生xing散漫不爱读书,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相较起来,大皇子严谨认真,聪明好学,二人相较,萧怀瑾简直如一块愚不可及的烂木疙瘩。

  天子又大渐,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何容琛又急又气,对萧怀瑾恨铁不成钢。

  他不想念书,她气急败坏,罚他长跪不起。想到他不成器,而成大器的又被毒死……她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将之掐死!

  萧怀瑾书念得不好,何容琛查他功课,气得火冒三丈,拿出戒尺狠狠抽她,厉声喝问“你听不听?学不学?”直打得萧怀瑾的手,肿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

  宋逸修每每撞见,劝她不要如此——三皇子将来会继位,终究要养亲,才能待她好。“哪怕你再恨,大皇子已去,而你还年轻,终究要为未来打算。”

  “我不需要他待我好,”何容琛恨恨地冷笑,言辞间满是不屑:“他对得起他祖宗留下的基业,就算他不枉为人了!”

  然而宋逸修的劝说,何容琛都还是会照做。

  可她试了几次,却发现唯独这个做不到。

  她也想半夜去探望萧怀瑾,像对大皇子那样,替他盖上被子,chuī熄灯。

  然而坐在灯烛下,火光跳跃着,她就想到大皇子临终前偎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还安慰她说,母亲我不疼……

  她的孩子尸骨未寒,她怎么能对别的孩子好呢?

  思贤在天上看到了,要多伤心啊。

  于是,那刻骨的恨意又袭上心头。萧怀瑾正半夜朦胧中醒转,迷迷糊糊觑到何容琛坐在他chuáng边。他吓得睁开眼,何容琛被烛火映得惨白的脸上,眼中恨毒了地盯着他,像是下一刻,她就鬼魅附身,将他掐死……

  萧怀瑾吓得大叫失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

  何容琛艰难地训导着仇人的儿子,而萧道轩的病qíng,也日渐沉疴。

  他担心着江山的继任者,何容琛偶尔侍疾,他问她:“柳氏的事,你要告诉老三吗?”

  他们都知道,柳氏之恶,最大的报复,就是让她心心念念担忧的儿子,在负罪中忏悔一生。

  但他们也都知道,萧怀瑾天xing纯良,倘若知道自己母妃手上沾染那些鲜血,大概是要崩溃的。

  何容琛端着药碗,一勺一勺搅动着,只看着涟漪dàng漾,没说话。

  萧道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来决定。”

  但他快要不行了,必须尽快给萧怀瑾铺路。

  柳氏生前做了那些yīn毒之事,栽赃嫁祸他人;但萧怀瑾毕竟是要继位的,他的生母不能背负这些污点,否则授人以柄。

  所以,此事,只能由其他妃嫔来顶罪。

  倚在chuáng头,他与何容琛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眸中看到了一抹熟悉。这历经两朝,却没什么感qíng的少年夫妻,至少在政治上,是有默契的。

  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韦晴岚。

  何容琛放下了药碗,她知道天子的顾虑。

  朔方郡发生“正月之祸”后,同年四月,一位世家公子,带着几百名家兵,从云中郡远赴朔方而去。

  他指挥巷战,先是将西魏士兵赶出城外;又在短短几天内,召集朔方城内残兵,训练编队,长驱直捣高阙塞,将整个朔方城收复。

  世人问那公子,是何家风流少年郎。

  他回首一笑,说,云中玉隐。

  云中郡,乃韦氏郡望;玉隐,不宣。

  韦不宣天纵英才,小小年纪能带奇兵,韦氏家兵以一当十。他现在没有异心,但倘若承袭了韦氏勋爵呢?当背负了家族命运及荣rǔ时,当私yù、贪婪逐渐侵蚀了理想抱负时,当大权在握目中无人时,谁又能说,今日保家卫国的韦不宣,来日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

  韦家势大,必除之。

  否则,萧怀瑾幼主,这位子也许坐不长久。

  景祐十一年,正月。

  除夕的瑞雪还未化去,大和殿的殿门打开时,陈旧的味道扑入冷风中,令人哀叹时光蹉跎。

  门轴依然是多年前那般枯哑暗响,韦晴岚依然从yīn影中蹒跚走出。她背后的神龛,依然香火缭绕,慈悲地俯视人间。

  也许敬了这么多年神佛,也对宿命看淡了。她看起来很平静,跪在雪地中接旨。

  韦晴岚平素最恨yīn私行事,如今却要背负起不属于她的罪名,带着骂声死去。

  ——“昭仪韦氏,恶毒yīn私,毒杀大皇子萧怀瑜,嫁祸郦贵妃、孙淑妃,谋害皇嗣罪不可赦,着赐死。”

  传旨公公念着圣旨,口中涌出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在那昭示着死亡与绝望的白雾后,韦晴岚仰头看天,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终是没有滚落下来。

  传旨公公读完圣旨,私下问道:“德妃娘娘问您,可有什么要嘱咐的,未了的心愿。”

  听到德妃二字,韦晴岚苦涩一笑,似是笑这十多年宫闱的沉沉浮浮,“可以……让我见见我的母亲吗?”

  当年嚣张不可一世的太子妃,如今声音却很脆弱,像是五六岁,还未离开父母怀抱的稚童。

  传旨公公叹了口气,收起圣旨,摇了摇头。

  “我的母亲,是坤元大长公主。”韦晴岚叹了口气,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怕死后遗忘。“我已经十几年未见到她了。好在她还有儿子,孙子。”

  她磕了个头,谢恩。

  “谢陛下,谢娘娘。我没什么要嘱咐的了。惟愿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是女儿不孝,连累了他们,连跪下对他们说一句对不起……也做不到。”

  传旨公公扭开头,终是没忍心告诉她,她唯一的心愿,也不能答应了。

  韦晴岚蹒跚着回到了大和殿。

  那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抹背影。

  。

  景祐十一年,广定伯晋封汝宁侯。五月,御史台弹劾奉国公韦家十八条大罪。六月,汝宁侯带重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承恩郡公府邸。

  八月,韦氏所有行冠礼男子,一律被腰斩弃市。行刑那天,下雨了,据说血水混着雨水,流了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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