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雾若消,晋军将全数bào露在西魏人眼前,战况也会更艰难了。
他又环视四周,却发现战场依旧蔓延着白色雾气,不由深深地困惑。还来不及想清楚,视线扫到晋国的士兵,就被吓了一跳。
……嚯!这是什么鬼?!
你们……眼睛还好吗?
。
同萧怀瑾一样,晋国士兵在冲杀中,忽然就眼前一亮,仿佛没有了这层雾障,看清了一切的局势。
战场很乱,混战成一片,除了屠眉那里打得比较顺利,挨着她的西魏骑兵很惨淡了,屠眉脚下堆了一堆尸体……其他的地方,整个高阙塞的坡地上,四处láng藉,有晋军的也有西魏人的尸体,当然更多的是晋军。
依然有西魏骑兵在大雾中横冲直撞,眼疾手快的晋兵上前就是一马挑子!
“啊!”那西魏骑兵从马上跌下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周围,便被随即冲上来的晋兵一枪扎穿,钉在了地上。
有些疑惑,如细糙滋生,却又很快被忽略——这些西魏人,他们难道还在被雾困扰着么?为什么行走如瞎子摸黑?
人的视力清晰与否,确实是能直接决定自信。借着能看清战场的优势,晋兵们瞬间斗志上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始了反击。
这一年来,不,应该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是被西魏人偷袭、抢掠、骚扰,西魏人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每个晋兵内心都憋了多少年的怒火,在这大雾漫天、眼冒红光的一刻,终于得以以杀戮来发泄。
“杀啊!”
“砍他们的马蹄!砍他们的主将!”
“让他们把苦头吃回去!”
。
西魏军中,奉命出城拦截的将领阿木黑停在原地,警惕四顾,心跳骤快。他直觉不利——这弥天大雾中,他连自己的部从们都看不清楚,打到了什么程度、到底是敌优还是我劣,他身为主将,没有直观的认识,根本无从控制战局。
以他的经验,眼下绝不适宜鏖战,继续打下去,只能是无意义的耗损。他应该退守回城内,起码等到大雾散开后再出外迎敌。
如果退守回城,主动权便在自己手里,只要闭门不出,城头上多设置几处弓箭手,拖个十来日,晋军的耗损恐怕会撑不住。
应对局势,他迅速做出了权衡。正挥手要下令退回,嘴都张开了,腿也张开了,却忽然合不上了。
因为他被吓了一跳。
——只见,漫天白茫茫的大雾中,忽然,多出了一双双……成千上万的……红眼睛????
这是什么鬼?!不不不,真的是鬼啊!
不是晋兵,是晋鬼啊!
天啊,为什么这些晋人的眼睛里,都忽然冒出了闪亮的红光?
你们知不知道这很吓人?!
他们西魏人糙原上经常有láng,都知道láng的眼睛是冒绿光的,身为勇士不会怕láng。甚至有彪悍的女子也能打láng。
但是,但是啊!眼睛闪动红光的人是什么玩意儿……
这比绿光还可怕啊,眼冒绿光最多是饿的,眼冒红光简直是魔鬼啊!
不光西魏主将,所有的西魏士兵们都惊呆了。茫茫白雾后,成千上万双红眼珠子死死盯着他们,随即杀到面前,西魏的主将柳不辞,眼里正冒着红光大杀特杀……
可怕,太可怕了。
晋军来攻城。
莫名其妙天降神雾,也就罢了。
莫名其妙地陷深坑,也就罢了。
所有人眼珠子都变了红色,是什么异象!
得了红眼病,麻烦先治病,不要传染友邦,好吗?!
最让西魏士兵觉得可怕的是,这群眼冒红光的汉人,变得无比骁勇,真正如狂化入魔一般。
晋军,真乃天助也!
(大雾……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上三竿, 浓雾却依然没有散去,西魏军已经抵不住了,这大雾不屈不挠的程度, 这红眼病砥砺前行的气势, 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经验常识和心理承受能力, 军中唯有下令,火速鸣金收兵,退回了城内。
且由于晋军红眼病发作, 气势如虹,西魏退兵时很是惨痛, 可谓壮士断腕, 主将阿木黑下令,留了几百人截杀晋军, 才有暇关上了高阙塞的石门。
数千斤的大石门,严丝合fèng地关拢。屠眉正被十来个人堵截, 好不容易杀光了他们, 却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城门在她面前合拢, 发出沉重的闷响。她想起萧怀瑾出发前jiāo待她的夺城任务,首次出战就失利, 气得拔刀在门外乱砍,火花乱石飞溅,却无济于事。
城门关拢后,城头上的西魏人又用箭雨招呼了几拨, 将晋军驱赶到箭的she程外,高阙塞又被笼罩在那片神秘的雾霭中。
谢令鸢用星力作弊,已经jīng疲力尽,趴在马上举目四望,哀叹地想,冬天到了,我国的雾霾已经连时空都挡不住了吗?
自惠帝一朝后,晋军在与西魏的jiāo战中就时常落于下风,如今天这样的单方面压倒xing狂殴,可谓是前所未有,因此,方才西魏兵急撤,晋军犹然不尽兴,骂西魏人jian诈,见qíng况不妙就当了缩头乌guī。甚至试了很多方法,想要把西魏人激出城来。
譬如此刻,晋兵成群结队,在高阙城下喊仗,rǔ骂西魏的主帅,“你们鲜卑贱胡养了这么多马,拓跋乌的老娘挨个伺候,是不是要累死了?”各种下流话云云。
西魏人大怒,也在城头上叫骂,以眼还眼,“安定伯的老婆给咱们的勇士们洗脚!”“洗什么脚啊,你个傻的,是洗diǎo!”“你们何太后跟太监玩,生了个贱种叫萧怀瑾”……
一方仰着脖子,一方抻着脑袋,用各种富有想象力的荤话,侮rǔ对方主帅甚至国君的女xing亲戚,发泄着战场上的焦虑和仇恨。忽听一声清亮的声音呵斥道:“你们宣本事了,器大活好就冲着对面上啊,骂娘和妻女算什么能耐!”
谢令鸢正跟在萧怀瑾身后巡视,一声令下,全军安静如jī。
她受职参军,方才又在战场上徒手撕马尾,成了无数士兵和……马的噩梦,令多少人心底打怵。她出声喝止,别说骂娘的士兵,马都不敢叫一声,夹紧马尾,乖乖听训。
晋军不敢反驳,虽然确实觉得侮rǔ别人的女xing亲戚很有快感。城头上西魏人也愣了片刻,回神发现说话的是晋军官员,便又开始向着晋军大骂,从老娘到妻女到姐妹,各种下流荤话说得亢奋不已。
可把晋军气炸,却又碍于谢参军的yín威,不知如何怼回去。谢令鸢见他们憋屈的模样,睇过去鄙夷的一眼,“离了骂女人就不会骂了?”
晋军顿如醍醐灌顶,一拍脑袋,从善如流地骂起了罪魁祸首拓跋乌,“你们整天喊打喊杀,拓跋乌大帅怎么不露脸啊?”“嗨,肯定是鲜卑杂胡养了这么多马,拓跋乌挨个伺候,累得瘫在chuáng上了呗。”
西魏人怒而回敬:“你们杂种皇帝不也像个乌guī一样缩在长安!”“昨日长安发大水,冲断皇帝三条腿!”“哈,那萧家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萧怀瑾一片漠然,专心地巡视战场,任西魏人在城头上变换花样羞rǔ自己,污言秽语全都钻入耳中。
所谓嘴贱讨打,可战场上敌人嘴再贱也不能意气用事。为将为帅者,忍rǔ负重是基本的,要是连隐忍的心xing都没有,因几句挑衅而怒发冲冠,那也不配领兵。
想来拓跋乌也是听多了骂阵很淡定的,尽管晋军还甩出了红肚兜,说这是拓跋乌的qíng趣内衣,也不见拓跋乌下令开城门出来杀敌。
可西魏人闭门不出,急的是晋军。除非一举夺城,否则攻城的成本往往比守城大太多。晋军越发焦躁,清理战场的时候,甚至要往西魏士兵的尸体上补几刀泄愤,好激怒城头上的西魏人。
双方不屈不挠地骂到了中午。谢令鸢的星力早已经过了时效。
迷雾依旧,使得一切扑朔迷离,这场城头之战,再打也没了什么优势。
晋军已经清理完了战场,回来将状况报了柳不辞。晋军死伤共七百余人,多是几拨箭雨没招架得住,西魏军则是死伤千余人,泰半是伤员。
萧怀瑾听得心中凝重,地缘劣势就是如此,守军几拨箭雨,这边就要损伤一大片。他得趁着雾还没散,想办法找回些优势才行。
他下令先后撤到城头she程外,在坡堤后扎了营,前面是一道壕堑,以防西魏人偷袭。
负责清场的校尉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些俘虏的杂种,要怎么收拾?”
军中的惯例,要么坑杀,要么留着当军奴,饥荒的时候甚至gān脆吃了。不同的将领有不同的作风,安定伯一般是叫杀了,柳大将军则有他的办法,所以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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