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心悦我_酥脆饼干【完结】(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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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当入了夜,拓跋乌在屋子里击鼓,听闻城头有士兵往城外投掷口粮时,他惊诧片刻,随即震怒不已,站起来便将案几踢开,bào躁道:“蠢货!谁让他们这么gān的!长敌人志气!”

  部将们都被叫了过来,拓跋乌走来走去,盛怒之下的他很是吓人,没有哪个将领敢求qíng,给他讲讲道理。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厉声道:

  “把那些蠢货抓了,当着全军的面,打二十军棍!打完了关起来,一天只给送一次饭,不是扔口粮吗,那他们自己就饿着吧!告诉其他人,再胆敢往城外喊话、扔粮,这就是下场!”

  “可是……”终于有人顶着他的怒气,直言道:“这样处决,未免让其他士兵们不服气,容易动摇军心。”人心散了不好带啊。

  “蠢不可及!”拓跋乌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道:“区区八百人!八百人!何以动摇一万人的军心?真是可笑了!”

  拓跋乌是老王最宠的儿子,xingqíng狂傲脾气也bào,见他大发雷霆,便没有人敢说什么。等人都退下了,拓跋乌铁青着面孔,心烦意乱。

  想极目远眺吧,视线又被大雾挡了,更烦。

  晋军这一眼便可看穿的拙劣计谋,看不明白的都是蠢货,这种蠢货,就该当着全军的面打一顿!

  “柳不辞……”他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心想,明着将老子的军,可也真敢。

  萧怀瑾光明正大地挖了坑,也知道拓跋乌肯定不会跳。

  同是身在高处待的久了,萧怀瑾很明白,比起被王庭猜忌、追责,拓跋乌会在战略上做出的选择。而自己相较的优势,就是只需要考虑一场战役的成败,简简单单,十分纯粹。

  临行之前,他去看望安定伯,安定伯躺在chuáng上,给他讲过拓跋乌其人。

  “狂傲,qiáng硬,说一不二。他打小就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自信自满也是顺理成章的。”

  安定伯和拓跋乌是老对手了,正因为吃得准拓跋乌的心态,才能立足并州多年,抵住了西魏人的袭扰。

  。

  对拓跋乌来说,晋军那么简单的yīn谋,是个人都该看穿,看不懂的简直就是废物。

  可此刻西魏的士兵们,不太能理解他们大将军的愤怒。这惩罚真是不讲道理。

  他们明白知道的是——那些被绑在城下的战俘,有人是他们的父亲,有人是他们的儿子,有人是他们的兄弟,有人是多年的生死之jiāo。

  他们的亲人朋友,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喝水,嘴唇gān裂出血,嗓子也嘶哑得如同吞了沙子,不停地呼唤着他们,声音逐渐微弱……但凡生而为人,有着血xing和qíng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活活饿死冻死在自己眼前?

  扔食物的士兵因这一声令下,被拖到全军面前挨军棍,几百人一片排开,蔚为壮观,轰动了全军。

  也有脾气很耿的人,一边挨军棍一边叫屈:“偷偷扔点吃的给我哥又怎么样?那是我哥哥啊!我是他养大的!”

  这带头一喊,其他挨打的人也跟着喊冤起来:“那是我父亲,为什么不给他吃食?”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城头上劲风呼啸,只听得到军棍打在ròu身上的声响,人的闷哼,和不忿的喊声。其他观刑士兵们沉默着,待军棍打完,那些人叫屈也没用,被拖下去关了起来。

  城头外还有嘶哑求助的喊声,剩下的人却不敢再有什么回应。

  城下被俘的西魏士兵,起初有些人视死如归,想保留一个英雄的体面;有人不愿意死,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晋军的态度很明确了,这些战俘的生死,是由西魏人自己说了算,晋军不杀战俘已是开恩。

  然而两天过去了,高阙塞的城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雾隔绝的不仅仅是视线,仿佛还隔绝了人心。

  寒冬的并州,夜里风势极大,尤其在山上这样的风口里站一夜,体质差的人早就冻僵冻死了。这些西魏战俘捱着严寒,又水米未进,生命流失得飞快。

  比起死亡,更可怕、更绝望的,大概就是亲眼看着自己步入坟墓,却无能为力。那漫长的过程无比窒息。

  胡人是比汉人能抗冻,却更不耐饥饿与gān渴。到第三日中午,有些战俘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将死的绝望、无助和恐惧弥漫在人群中。

  “我们也是,奉令断后……”

  “为了让你们撤回城,才死守城外……”

  绝望的qíng绪最容易传开,那些原本一心平静赴死的人,也不免染上了悲怨,行将就木的几百个人绝望呻吟着,哀嚎着,哭骂城头的守军见死不救,声音裹在风中如同渗血悲鸣。

  “我们被抛弃了……”

  他们将生命献祭给了勇敢的信仰,却在垂死挣扎的这几日里,认清了被抛弃的真相,和冷漠残酷的现实。当生命流走时,没有什么比这更冰冷的了。

  等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战俘已经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奄奄一息,有气无力,也不骂了,周围的一切仿佛成了混沌,看不见也听不见,更无从感知,没有冷也没有饿,他们只等待着闭上眼睛。

  死去的人躺在那里,城里头没有战友亲人来收尸,晋军自然更不会替这些烧杀抢掠他们的凶手收尸。于是,死去的人就那样自然地风gān,因饥渴了数日,死的时候皮ròu都有些松弛。

  城头上的西魏士兵面对死亡焉能无动于衷,却只能背靠墙坐着不去看。昔日的战友死在自己眼前,从此那些一同吃睡、骑猎喝酒的往事,也只留存在活着的人的回忆中了。

  “不叫我们赎人,也不准出去救他们……送个口粮凭什么不准?”

  “因为大将军根本没放在心上,死的是谁都一样!今天死的是他们,明天我们被俘了,死的就是我们!”

  “卖命打仗又怎样?我还真不稀得卖命了!”

  不知何时起,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城中守军互相倒起了苦水,这才发现彼此都有怨气——看着挨军棍的战友,看着城外饿死的亲人,内心悲愤不平的,被煽动不满的……

  一道躁动的口子,经过漫长的酝酿发酵,在有心人的挑动下,终于被撕了开。

  晋军营地里,萧怀瑾披着衣服,坐在中军帐中,眺望着高阙城头的方向。

  这几日他使尽解数,俘虏饿死了大半,也未能诱出西魏人。他便明白了——拓跋乌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拖死他。

  这真是完全不将晋军放在眼里啊。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忽听李尧在外面求见:“大将军,咱们的人带消息回来了。”

  “速进!”

  李尧从前驻守高阙塞时,安排往西魏军中cha了不少探子,负责伪装刺探敌qíng。附近的村落里,也cha了递qíng报的。少顷,李尧进账来,身后跟着两个放牧人打扮的汉子,一进门就向萧怀瑾行军礼:“大将军。”

  萧怀瑾微抬头,示意陆岩把门关拢,室内一片安静,火盆跳跃着光。那两个放牧人进门后便脱掉衣服,将粗布夹袄撕开内层,掏出几团旧絮。李尧从旧絮中找出一片灰色粗布,将其展开,放在油灯下。

  几行粗陋的字迹显现出来,萧怀瑾接过,李尧斟酌道:“将军料得很准,拓跋乌军中果然有些动摇了。他不准开城门,还罚那些往城外扔gān粮的,当众打军棍!我们的人趁机挑拨了几句,现在西魏军中挺有些怨气。”

  萧怀瑾攥着粗布,若有所思地微弯唇角:“不是我,是安定伯懂他。他这人啊……”

  习惯了高高在上,自己能看明白的事,就以为所有人都该跟他一样明白,谁不明白谁就傻。

  可是拓跋乌眼里不屑理会的浅薄yīn谋,在那些底层士兵们眼里,却是关乎亲朋的生死,感qíng是不能用理智来克制衡量的。

  也许他相比拓跋乌的另一个优势,就是意识到这些士兵都是人。

  “其他qíng况呢?”萧怀瑾得知拓跋乌的反应就放心了,又问及别的。平时西魏人将高阙塞的附近严防死守,消息总是递不出来。好不容易这几日天降大雾,借着雾障的掩护,两人试探了几次,今夜终于得以扮作牧民,从城头那边接了消息。

  “还有就是拓跋乌号称的四万大军,叱罗托掌兵一万八,他自己两万多人。据我们钉在那边的兄弟说,现在也没有那么多。”

  另一人道:“是,他曾经和伯爷打过两场,死伤也有不少,算起来现在能上阵的,差不多一万六千人。”

  萧怀瑾点点头,心下稍宽,又问道:“他们的辎重,你们见到过么?有多少?”

  “我们的人怕引起疑心,也不敢总是去附近转悠……哦,前些日子,他们撞见一次民夫押粮,估算着那阵势,约莫是有两万石,算上他们伤兵在内够撑半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天,不知还能撑多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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