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悦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见他正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qíng,不对,这双眼睛不该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qíng,他应该是带着笑容,却冰冷得让人连心脏都冻结起来,可是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唐悦发呆,苏梦枕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唐悦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了。
他俯下身,在唐悦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亲,声音更温柔,又道:“睡吧。”
她脸色苍白,轻轻闭上了眼睛,苏梦枕一直等她的呼吸平稳,才重新在她身边躺好,侧着脸看她,她经常会在梦里莫名地哭泣,醒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还没有gān。
他们已做了五年的夫妻,但很多东西,她并没有真的忘记,也许正在她的脑海里作祟的,还是过去的那些记忆。
苏梦枕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窗外的明亮的月光,忽然,竟觉得有些伤心。
第一次看到唐悦的时候,她只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而他那时候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从来不曾将她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充其量,只是一只对着他故意装作很凶恶的小猫而已。却没想到,慢慢地,这个面色苍白、眼神明亮的小姑娘竟成为他心里最难拔除的一根刺,时间越长,越是锥心。
武林中高手的对决,拼的不是武功,而是心智。欧阳啸天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本科一在第一时间救下唐悦,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现在看来,这种方法虽然好,却给唐悦带来难以消除的后患。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苏梦枕便觉得后悔,他原本没有想到,让她看自己重伤的模样,竟也会吓成这样,其实,栽那场对决中,他陷入险地,被欧阳父女重伤,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只是希望唐悦感激他,他想她放弃无谓的流làng,留在他的身边,但他不愿意开口挽留,不愿意做卑躬屈膝的恳求。苏梦枕不是这样的男人,但这一切抵不过想让她变成属于自己的那种急切的心愿。虽然做好了不惜一切的准备,但那时候受的伤却是真的,他只觉得自己受再重的伤,都不能死,因为他要活着,活下来,得到唐悦,照顾唐悦。可是,唐悦如今已经嫁给了他,已经彻底成为他的,但他心中,还是时时不安,刻刻难宁。
她虽然留在了他的怀里,可想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商容。
也许她嘴里不说,心里是想着商容。
唐悦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苏梦枕这个人吗?她真的只是为了感恩才留在自己的身边?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真qíng么?
苏梦枕想到这些就心痛。
这五年来,他为了她已经不常在江湖中走动,只因为她以前受伤过多,身子不好,需要住在温暖的地方。他到处为她寻找调理身体的良方,陪伴在她的身边,委实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拜月教中。
天天跟她守在一起,他明知她的心里可能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苏梦枕不是委曲求全的男人,但他都忍了下来,爱与不爱,他本以为就是得到与得不到的区别,却未想到得到之后,贪心地想要更多。
苏梦枕觉得怨恨,世上既然已经有了他陪伴在唐悦的身边,为什么还要多一个商容的存在。纵然那个人已经死了,那又如何,唐悦可能不知道,商容的祖母曾千方百计为治商家的怪病找来的稀有灵芝,也是被苏梦枕设计毁掉的。
苏梦枕看不起商容,对这个善良温qíng的男人,苏梦枕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屑,但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却不屈不饶地跟苏梦枕斗了一辈子,直到如今,他的手轻轻放在唐悦的胸前,想着这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商容的存在,他可以杀死现实里的qíng敌,她心里的那个该怎么办?
唐悦现在虽然记不起,但以后呢,谁能保证她永远记不起?她心里的商容,苏梦枕无能为力,除非连她本人一起给毁了,这一点,苏梦枕做不到。苏梦枕的感qíng没有人能阻挡,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想要的女人,但如果真的输了,他不是输给了商容,而是输给了唐悦。
“该起chuáng了。”唐悦被人温柔地在耳边这样催促着,她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头顶传来了男人的笑声,手被松开了,刚刚一直觉得微热,想要被放开的手,一旦真的被人放开,唐悦却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寂寞。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背后突然少了一层温暖,便觉得有些不习惯。苏梦枕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药糙的香味,已经过了五年,唐悦已经慢慢习惯了这个味道,并且感到依恋。
小怜有一件事说得没有错,嫁给苏梦枕,并不是一件如想象中那样难以忍受的事,心境仿佛与那时候不同了,这样想着,唐悦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便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怎······怎么了······”
“我有事要带他出去,大概傍晚就回来,想吃什么就吩咐小怜,不许乱跑。”
“好······”唐悦小声地道,察觉到男人低下头想亲吻她的脖颈,脸就慢慢红了。
苏梦枕出去了,唐悦松了一口气。五年的耳鬓厮磨,那种恐惧感已经没有了,却有一种奇怪的羞涩和紧张,始终消磨不去。
小怜很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唐悦笑着看他,不管多久,他总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开心,冲劲十足,对一切充满了兴味。唐悦一直微笑着,以一种观察孩子的有趣表qíng看着小怜,直到他突然消无声息地倒下去,唐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从窗前站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抚在腰间的倾城之上,却只摸到一片虚空。
从那一次之后,像是怕她再次消失不见似的,苏梦枕连倾城也不让她碰触了。
唐悦皱眉,看着眼前的年轻僧人慢慢走过来,那僧人有着绝佳的相貌,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巴,任何一样单看都并不出众,但合在一起看过去,就是比常人要出众百倍。一瞬间,唐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奇怪地盯着那僧人的相貌,只觉得头脑中的思绪开始纷乱。
“我已找了你五年。”那僧人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什么使命似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苏梦枕实在是将你藏得太严密,我几乎以为找不到你了。”
唐悦惊讶地看着这个人,有些迷惑,心道这人难道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为什么找了五年都不肯放弃,经历过欧阳父女的事qíng,她对自己的过去蒙上了一层yīn影,也不再总想着要找回来了。也许那些过去的,就是不该想起来的。
“你找我?”唐悦这样说,乌黑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紧张。
“是,找你。”那年轻的僧人笑了笑,“想不到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快要嫁给我的师兄,可现在你却成了苏梦枕的妻子。”
慕容小雨待了半个时辰,便起身走了。
唐悦一个人,在窗前坐到天黑。屋子里却没有燃灯,唐悦一动不动坐着,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原本以为心脏疼的都要撕裂,却没有想到疼到最后只剩下麻木。
唐悦呆呆看着花园里的景色,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拜月教高高在上的拜月教主,为她不惜xing命舍身相救的qíng人,平日里温柔缠绵的丈夫,五年多来形影不离,还有不可计数的缠绵……到头来,他竟然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疯子。
疯子,这个男人真的是个疯子……而这五年来,她生活得平稳幸福,甚至在天天爱上苏梦枕。自己以前爱过的那个人,却孤单冰冷的死去了。她曾经那么那么爱着的那个人,却死去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qíng的时候。
那个慕容小雨讲述的故事,初听之下,自己还懵懵懂懂,如坠雨雾之中,可慢慢的,那些记忆,都一点一滴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还有那张温柔俊朗的脸,回想起来,锥心刺骨,唐悦只觉喉中一甜,竟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泪水终于不可抑制的滚落下来,像是再也无法停止。
推门进去的时候,唐悦的手还在颤抖。里面住着的这个人,已经上了年纪,却看起来还是很年轻,那一双眼睛更是让人觉得心动神摇,难以bī视。
唐悦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无意中闯进来,这人惊疑复杂的表qíng。还是苏梦枕将她带出去的,但是那一次,他却难得的生了气,从此之后,她便没有再来过这间最偏僻的屋子,但她却知道了,这里住着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武功尽失,近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废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苏梦枕的父亲,也不像是他的朋友,那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却从来也没有露过面?
以前唐悦会觉得奇怪,但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在慕容小雨将真相告知她之后,这里住的人,是轩辕郎日,是唐悦的亲生父亲。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筝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