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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月从暗室中走出来的时候,一时承受不住光线的刺激而用手挡住眼睛,等他放下手,才发现一个男子倚在对面树上,对着自己笑。
阳光的温暖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但对方难测的笑容却让这份温暖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三月皱眉,暗室的位置极为隐蔽,他们聚会的时候又十分的小心,为什么外人会来到这里?纵然他不能相信,秦时雨还是倚在对面的树上,脸上带着笑,目光极冷。
看见了他,柳三月忍不住道:“是你!”
“你想不到?”秦时雨冷笑道:“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这间暗室真的能够瞒住所有人?”
“我没想过要隐瞒,只不过还不到时机。”柳三月的表qíng变得平静。
“不到时机?”秦时雨微笑道:“对于叛徒来说,时机永远不会来。”
柳三月道:“真正的叛徒到底是谁,你我心中都有数。”
秦时雨的表qíng很奇异,他慢慢道:“在拜月教这么多年,你竟说得出这样天真的话。胜者为王的道理,莫非你还不懂得?”
柳三月道:“我只知道,即便是个畜生,也该知道感恩,当年是谁将你我从乞儿堆里捞出来的,你忘了,我却还没有。”
秦时雨笑道:“我当然不像柳堂主的记xing这么好,二三十年前的旧事居然也记在心里。”
柳三月冷哼一声,突然道:“但我现在已明白了。”
秦时雨道:“明白什么?”柳三月缓缓道:“近一个月来,到暗室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很多人都无缘无故的不再来,或者gān脆就失踪,我现在才明白,是你们下了毒手。”
秦时雨道:“那些人不过是些蝼蚁,便是消失了,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柳三月道:“但我不是。”他这样说着,嘴角的笑容其实很是自信,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因为他是十二堂主之一。拜月教中少了一百个教众并没什么,但莫名少了一位堂主,便绝对是可能惊动长老和教主的大事。
“可惜现在,你也跟他们一样,”秦时雨很快下了结论,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柳三月的面色微变,但他却还称得上镇定,只因他了解秦时雨的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若真是拼个你死我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慢慢道:“你们不怕杀了我之后,引起教主的疑心?”
秦时雨笑道:“我既然敢来,便不会怕。”柳三月冷冷道:“你确信一定可以杀了我?”秦时雨道:“我本不想杀你,也没有理由杀你,是你自寻死路。”柳三月道:“你真的要为了一时贪心而背叛拜月教?”秦时雨微笑道:“谁告诉你背叛轩辕朗日就是背叛了拜月教?拜月教如今也该换个主人了……”
拜月教中的争斗由来已久,如今已有愈演愈烈之势。年轻一代中大多支持副教主苏梦枕,而守旧派多以教主轩辕朗日马首是瞻,两方暗cháo涌动,却都没有放在明面上。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教主拥护者,因为轩辕朗日对教务的疏忽已日渐离心,而明显倾向于轩辕朗日的长老们也开始保持观望的中立态度。奇怪的是,苏梦枕却也一直对支持他的人们不做任何表态,这让教中的局势慢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如今秦时雨的出现,或许已表明,苏梦枕在对待权力之争的态度上,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秦时雨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巴。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整个山坡上一时都变得yīn冷起来。
他们都已拔出了剑,曾并肩战斗过的朋友如今已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突然,柳三月的长剑率先出击。他的长剑隐带雷霆霹雳之势,出招极为凶猛,即便是蓄势待发的秦时雨,竟也一时难以抵挡住如此刚猛的攻击。
秦时雨也已出剑,他的青锋剑相比柳三月的冷月剑,从招式上来说更加柔和,走的是轻快一路。虽然柳三月长剑来势汹汹,却也占不到他什么便宜,每一招都被秦时雨看似优柔的剑招给化解。
柳三月二十招出击,竟未能将秦时雨击倒,心中已略带焦急,一缕剑风,直袭秦时雨肋下三寸,秦时雨被剑风扫到,已被迫倒退了三步。
秦时雨退开后,才发觉漫天剑雨纷飞,已将柳三月的身形遮住。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剑已不在手中,他慢慢握住正在流血的手腕,苦笑道:“柳堂主,看来这段日子你武艺大为jīng进。”
剑光一闪后,柳三月的冷月剑已回鞘,他冷冷道:“是你背后的那个人太小看我。”
秦时雨没有否认,他也不会否认,来这里杀柳三月,本就是奉了别人的命令。然而他刚要说话,面色却变了。
柳三月警醒地回头一看,面上露出微笑道:“你来了。”
他一笑,走来的人也对他笑道:“是,我来了。”
秦时雨目光冷肃地道:“原来暗室中的堂主,并不只柳三月一人。”
孟竹醉笑得很是愉快:“我跟柳兄本就是站在一条阵线。你总该记得,他在最重要的关头救了我。”
他所说的,自然是在被沈初空袭击的时候,柳三月没有丢下他们逃走,而是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这在冷血的拜月教,本已是极难得。
纵然柳三月是个冷清冷心的人,此刻却也不免露出一丝微笑地道:“这一次,你背后的那人还是失算……”
他的“失算”两个字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已卡在了喉咙里,永远也不能再顺利地吐出来。因为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已穿透了他胸腹之间的位置,毫无预兆地,柳三月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就已倒了下去。
孟竹醉微笑着道:“柳兄啊,你坏就坏在太自信,当初你救下的并不只我一人,为何如此笃定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错,当初被救下的,还有现在站在对立面的秦时雨。
秦时雨的面上却是万分的惊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柳三月,道:“难道你也是——”孟竹醉轻松地道:“若是没有内应,你们又是如何这么快得知暗室的所在?”
秦时雨不再说话,他垂下眼睛看着死不瞑目的柳三月,那目中似有几分惋惜。
孟竹醉冷笑道:“他让你来,便已想到你不中用。”
秦时雨不由语塞,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
轩辕迟迟正在给她的红毛鹦鹉喂食。侍女绿腰过来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她,她指尖的小勺子顿了顿,突然笑了开来。
笑声渐渐不可自抑,这阵莫名的笑声让绿腰心中发毛,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轩辕迟迟好心qíng地自语道:“我便知道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思,他哪里是看上了唐悦啊……可笑昨日那出,差点将我骗过去了呢……“
绿腰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自家的主人,迟疑道:“圣主的意思是——”
“只可惜连唐悦自己恐怕都会以为苏梦枕是对她一片痴qíng。”轩辕迟迟拨弄了一下红毛鹦鹉的羽毛,笑道:“这一次柳三月死了,纵然别人怀疑到苏梦枕的身上,也不会认为是为了拜月教权力之争。”
绿腰懵懂地点头,道:“圣主英明。”
轩辕迟迟看了她一眼,掩住嘴角浅笑道:“这件事一定会变成一笔风流烂帐。他当众人的面将唐悦许给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谁都以为他对唐悦有居心,也会知道他嫉妒每一个靠近唐悦的男人。”
这样一来,为了嫉妒而杀死自己的qíng敌,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大部分人不会联想到权力斗争上去。而那真正明白的少数,却都是很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厉害角色。
然而,轩辕朗日又怎么会是个糊涂人?
绿腰道:“那教主会不会?”轩辕迟迟笑道:“我也很好奇,爹爹这次会怎么做……”
这是不是苏梦枕对轩辕朗日的一次试探,轩辕迟迟也说不清。但她却很明白地道:“他这么做,绝不仅仅是掩人耳目,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绿腰奇怪地道:“副教主还有什么目的?”轩辕迟迟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若是都被我猜中,他便不是苏梦枕了……傻丫头……”
当午后的阳光再次照耀到庭院里的时候,苏梦枕已和轩辕朗日快下完一局棋。
他的白棋本已夺走了半壁江山,却在最后一着的时候犹豫不决,白子悬空许久也未落下。
轩辕朗日笑着看他,也不出声催促。
苏梦枕终于落下了一子,轩辕朗日轻轻地,也跟着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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