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神qíng平静地喝了一口茶,仿佛眼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他的这种漠视让欧阳啸天心中不是滋味极了,自从唐堡主死后,他一直以故友自居,号称要血洗拜月教为唐家堡无辜亡魂报仇,为此江湖中很多人尊敬他崇拜他,将他看做讲义气有魄力的大人物,可他如今在苏梦枕面前,竟一点也找不到昔日受到尊崇的感觉。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原来你就是副教主苏梦枕?请你们轩辕教主出来说话。”
苏梦枕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众人只听见一声轻笑,他道:“ 我是苏梦枕,未知你是哪位?”
欧阳啸天面色一沉道:“鄙人欧阳山庄庄主——欧阳啸天。”
他本以为自己报出名号,对方便一定会变色,动容,起身,赔罪,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苏梦枕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淡淡地道:“原来是欧阳庄主,今次来的客人太多,实在是记不住,还请你见谅。”
欧阳啸天脸色变了,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代他上来说话了。说话维护他的人当然是艳若桃李的欧阳明珠,她本不该出现的,可依照她得宠的程度,纵然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她出现她还是跟来了,她这样说道:“你太狂妄了,竟然敢这样跟我爹说话!”
她这句话说出来,连九念大师都在微微皱眉。拜月教本已处于上风,肯同意这次的谈判本就是难得的事qíng,为此少林武当已做了十分的努力,听闻拜月教主神秘莫测,副教主又行为乖张,谁也不知道欧阳明珠这一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次欧阳山庄就不是谈判的助力而是大大的阻力了。
苏梦枕笑了,他笑起来简直是好看极了,仿佛他根本不是魔教高高在上的副教主,而只是一个仪表高雅,风度翩翩的多qíng公子,他对待欧阳明珠露出这样的笑容来,简直要让人误会他对她有意思一般。
欧阳明珠当然是个骄傲的女人,但她只要是女人便无法抗拒这样的笑容,于是她脸红了甚至眼睛都有些发直,讷讷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梦枕的声音像是在跟qíng人说话一样温柔,他道:“滚到一边去。”
他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不说了,连看也不看欧阳明珠一眼,仿佛连看一眼都觉得肮脏似的。
欧阳明珠的脸色那一刻实在是jīng彩极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近来她已经成了江湖中排名第二的美人,当然不会有人用这种轻蔑的口气对她说话,别人讨好奉承她都还来不及。
可苏梦枕却用这样温柔的、可爱的表qíng说出这样冷酷无qíng的话来,欧阳明珠忍无可忍,她几乎马上便要冲上去,但她的胳膊被她母亲拉住了,李虹轻轻使了个眼色,便使得欧阳明珠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
那些刚才还对她百般抬举奉承的世兄,此刻都已露出不赞同的表qíng,他们显然也意识到这种场合的重要,以及欧阳明珠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不管苏梦枕如何轻慢,既然连武林泰斗都能够忍受,她为什么忍不得?
欧阳明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感到后悔了,但她后悔的不是得罪苏梦枕,不是为了将来可能引起谈判告chuī的后果,而是她觉得自己损坏了在众人面前的美好形容,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她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九念大师开口道:“副教主,我们此行的目的,相信贵教已经知晓了。”
苏梦枕站起身,向九念大师微微施礼道:“大师,各位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教主命我接待诸位先住下,关于谈判,可以延后进行。”
他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对九念却是极为恭敬,甚至连唐悦都看得出来,九念大师在这些人中必然地位超群,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商容,对方也正向她这里看过来。
唐悦偏过头去,当做没有看见,心里却在阵阵的抽痛,她唯一庆幸的,恐怕便是那位幸运的新娘,此刻并不在他的身边。
正在与九念大师谈话的苏梦枕不知为何也回过头来,瞧见这一幕,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隐去不见……
自私一次
唐悦恨自己为什么一步都迈不动,她忽然觉得身体无形中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制着。虽然苏梦枕没有拴着她,没有绑着她,但她却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这种感觉很可怕。
苏梦枕的确在招待客人,他一眼也没有向这边看过。
但唐悦却隐约觉得,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没有离开过自己。
于是,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与商容的眼神对视。
商容却直接走了过来,笔直地,毫不掩饰。
唐悦知道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该与她说话,更何况是出身世家的商容,他可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说话会有什么后果。做了这样愚蠢的事,商家以后还要怎么在武林中立足?
难道他不记得,她在众人眼中,已是个背弃唐家堡、认贼为友、忘恩负义的妖女。
然而不论她怎样想,商容还是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唐悦深吸了一口气,伪装好自己,努力想要摆出一副毫无瓜葛的模样。旁边,却突然已有人大踏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记住,你现在的立场。”
唐越心中一惊,望进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
苏梦枕!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神奇魔力,他的笑容还是那样的亲切,温和的声音如乐曲般深沉,但那双眼睛却翻滚着多少莫测的城府,隐藏着多少的令人心惊的波诡云谲。
大厅里所有人一时都静了下来,他们的脸上十分平静,但眉眼之间那些或尴尬或诧异或惊讶或鄙视的qíng绪,都微妙地流淌了出来。
商容上前一步道:“小悦——”
唐悦忍不住望向他,如预料般地看见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
“小悦?”苏梦枕冷笑道:“商公子怎么会与我教中人这样熟稔?怕是认错人了吧。”
商容审视着眼前风度翩翩的拜月副教主,见他面上的神qíng似笑非笑,却是牢牢握住唐悦的一只手,丝毫也不肯放松。
已恢复一副娇媚表qíng的欧阳明珠悄悄伏在母亲的肩头,像是窃窃私语,声音却恰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楚,她道:“就是啊,这位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像唐姑娘,但唐姑娘的脸上哪里来这样可怕的伤口。再说,唐家堡与拜月教有血海深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怕是商公子真的认错人了吧。”
这段话看似天真,实则绵里藏针,用心险恶,若是唐悦承认自己的身份,无疑是当众承认了她背弃唐家堡,与拜月教有勾结。若是不承认,便会错过与商容相认的机会。
苏梦枕微笑着对唐悦道,“你自己告诉商公子,告诉他你不过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侍女,叫他千万不要再误会,以为你是唐家堡的大小姐。“
人群中有人贴着另外一个人的耳朵说:“人家是拜月教副教主的侍女,跟唐家堡又有什么关系了。”
商容的面色转为苍白,连心口都在微微发颤。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唐悦,表qíng渐渐变得隐忍。
唐悦挣脱苏梦枕的手,走出来,站在人群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表qíng十分平静,即便将那道伤疤bào露在所有人面前,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现在她会怎么做呢?苏梦枕眯起眼睛,嘴角迷人的微笑扩大了些。
“我不是唐悦,也不认识你,商公子。”唐悦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决,坚决的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个后悔的机会。
她只希望自己的心意能传达给商容,不要在这里,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她的身份。
商容静静看着她,他没有再开口,但眼中淡淡的疼惜之意却让苏梦枕微微皱了皱眉。
苏梦枕上前一步,将手放在唐悦的肩膀上,恰好是一种胜利者的占有姿态,他的面上笑容灿烂了些,眸子里充满了兴味,口中道:“来人,安排各位去用饭。九念大师,您的斋饭我们已单独备好,恕我少陪。”
九念点点头,念了一声佛号,才道:“感谢拜月教盛qíng,只是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并不为吃饭休息,而是为了江湖能够重复宁静——”
苏梦枕淡淡笑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大师先用饭再说吧。”
他年纪轻轻,说话却已有一种不容拒绝的霸气,丝毫不给九念回绝的机会。九念大师长叹了口气,只得带着众人随着侍从离去。
商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梦枕道:“怎么,商公子还有话要说?”
商容只觉得嘴巴里又苦又涩,喉结上下地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他才吐出一口气,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嘶哑gān涩,却已是压抑到了极点:“我有话,要与这位姑娘借一步说,请副教主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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