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瑶越想越恨,她听得身后女人们哭泣之声不免越加愤怒,她怒然而起,颁下懿旨道:“凡先帝后宫中无所出的妃嫔,都要为先帝殉葬。”这些个女人,除了哭还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人就应该去死。
懿旨一下,灵殿上哭声更是响亮,灵瑶转身拂袖,毅然步出灵殿。
而当灵瑶傲然迈出灵殿宫门时,忽有一人迎上前停在她的身侧,那人伸出左腕横在灵瑶右手边。灵瑶将目光移向那个男人,当触及他温润的眸色,察觉出他眼里难掩的狂野之时,她心下一悸,抬手扶上男人的胳膊。
两人并未有任何言语jiāo流,他只是扶着她,缓缓走下长长的玉阶。
她第一次觉得回凤藻宫的路这样的长又这样的短,她总是觉得路没有尽头,可她还是在这个男人的陪同下到达了目的地。
后宫之中不能有未经允许的成年男子出入,当然,先帝驾崩所有王公大臣都必须入官悼念,这就给了他见她的机会。
虽然时光飞逝,一转眼他们都已经人到中年,可记忆里的她,还是那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犹记得他年少时跟随当时还是二殿下的轩辕yù南征北战,一次负伤在身,就是她替他包扎上药,不眠不休地护理他,才让他从鬼门关回了魂。那时她不过是轩辕yù身边一个小小的鬼隐,他刻意接近她,慢慢知道她痴qíng于二殿下,甚至为了二殿下背叛师门,亲手将最疼爱她的凤缨师叔送到轩辕yù的身下,他总能看见她望着二殿下的营帐发呆,她以为那个男人迟早会注意到她,可轩辕yù却将她送给了自己的父王,在轩辕yù的眼里,她灵瑶只是一枚棋子。他不知道自己该为她做些什么才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想了又想,决定帮她实现心愿,他无怨无悔地在她身后一点点地帮她。看着她如愿以偿得成为那个男人的妃,并为那个男人生下儿子。他以为她会得到幸福,可是,为什么她依然如此悲伤不已?
这条路他不想走完,可仍然走到了尽头,他望着森然的宫门,正准备悄然退下可她却紧紧抓住他的臂膀不松开。
“少昊,助我。”她轻启檀口,道出破碎之音。
展少昊只觉她摇摇yù坠,他不忍心揽住她的肩背,让她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
一旁一直紧随其后的千鹤见状连忙带着一gān侍儿退下。
展少昊点头应允,他倏然将灵瑶横抱起来,举步踏入凤藻宫。
天边云卷云舒,道不尽痴男怨女无数。
一边是丧事,另一边则是女帝产子的喜事,然而这喜事也随时可能演变成丧事。
姬仲羽终于见到了传闻中他的皇妹,他左腕上所刻下的那个叫姬叔夜的女人,他心里所有的qíng感,不论是憎是恶,都在看见她虚弱之态时化作一抹怜惜,更有一股他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感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无声流泪,可他有着异常qiáng烈的感觉,就像毅王皇甫垚所说的那样,救她,他不会后悔的。
摄政王允许他给女帝瞧病,可是却不准他同她说一句话,轩辕无尘甚至将他的妻儿接到宫中,托人照看,说是不想让他分心。其实就算没有轩辕无尘的阻挠他也没法和她说话,因为她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下,可以说她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姬仲羽知道,他只有让女帝平安产下皇子,并且母子皆安,他才有可能再见到他的妻儿。
可是,依照他对女帝的探脉所悉,不仅女帝十分虚弱,就连女帝腹中的孩儿生命迹象也极其微弱,依靠女帝自行分娩根本就不可能,再拖下去胎死腹中的可能xing极高。
轩辕无尘见姬仲羽拧紧了眉心,他忍不住质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仲羽的医术之高超他是知晓的,如果连神医千羽都束手无策,那他就真不知道还能指望什么了。
姬仲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厌恶玄王,就好像他是自己天生的死敌一般,他冷声回道:“保全陛下母子的方法我有,只怕摄政王不敢冒这个险。”
“说来听听。”乍一听到有希望,轩辕无尘当即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
“剖腹取子。”姬仲羽一宇一顿,随即他看到摄政王脸上的希冀之qíng顿时凝住,他对他怒吼:“孩子死活可以不顾,我要保大人,她一定不能死!”
“我可以保证,即使开膛剖腹,我也能保他们母子平安。不过,大人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姬仲羽让轩辕无尘稍安勿躁,他细细将医治之策缓缓道出:“南越之地盛产一种罂粟花,此花能够提炼出一种麻药,能够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而且能让虚弱的人短时间内恢复qiáng劲的生命力,在这个时候开刀取子她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之后伤口可以fèng合,不过之后才是最难熬的时候,伤口绝不能有任何感染,而且那么大的伤口她一定会觉得疼痛难忍,麻药必须一直给她服用,这种药虽然能够止痛,可是长时间服用便会上瘾,可以说以后她再也离不开这种药物。”
对于当时的轩辕无尘,他根本没得选,他只能将她jiāo给这个男人。
姬仲羽给轩辕无尘写了个单子,上面全是他所需要的物件,轩辕无尘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去置办。
爱上一个人就像中了罂粟花的毒,会想要依赖那人一辈子,仿佛离开了这个依靠就会死掉一般,如果想要摆脱,那是一件异常折磨人的事。
罂粟花之毒,朕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让三个双手都沾过血腥的大男人都觉得惊心动魄的场面,这剖腹取子之法简直是不可思议。
姬仲羽身为cao刀之人自然镇定自若,取出幼子后细细料理起女帝的伤口,触及她chuī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时他觉得好可惜,那么白皙无瑕的冰肌玉骨上将会留下一道永远都不可磨灭的疤痕。
千禧一直替姬仲羽打下手,即便只是给他揩汗递送器物,他都紧张的满头大汗,他一直担心会出现千羽所说的最坏的qíng况——大出血,不过也许是老天疼她,终于是让她平安度过此等难关。
师兄弟里最没用的便是皇甫垚,堂堂男儿居然瞪着眼珠子直挺挺地就那样站着晕了过去,真个没用至极!
轩辕无尘应该是最受煎熬之人,当抱着刚出生的幼子的女医官向他这个摄政王报喜说陛下生下的是皇子时,他竟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甚至都不去看你孩子一眼,只是痴痴地盯着她腹部上遗留下的伤痕,怔怔地反复念叨着两个字:“无痕……”
这是他给这孩子取的名字,轩辕无痕,不过他知道不论孩子的名字取得再怎么完美,那道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永远都不会像他心里所祈祷那般消失。
千离是在麻药过劲后被生生疼醒的,因为药物的关系她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jīng神状态却很清醒,她只觉得一睁眼恍如隔世,腹部的疼痛让她伸手去抚。
这一摸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是,她恨透了腹中孩儿他爹,可是孩子何其无辜,即便她想过无数次不要这个孩子,可突然间腹部平了,她感觉不到孩儿在腹中微动时的那种惶恐,简直难以形容。
她挣扎yù动,并用嘶哑的嗓音不住地唤着人,然而却被一人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死死箍在暖帐之上。
“别乱动,伤口会撕裂开。你的孩子已经顺利产下,是个皇子,和你一样漂亮。”
千离闻言整个人瞬时僵硬起来,然后浑身颤栗不止。
那是她心之所系之人,是她最值得骄傲的哥哥,也是最令她心痛的爱人。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不知道该唤他的名字还是叫他一声哥哥,最终她只能qiáng露出一丝浅笑低声道:“你来了。”仿佛说完这三个字她就是死也无憾似的。
她望着他的眼神是那样qíng真意切,他几乎沉溺在她那眸光之中无法自拔,他心里有一种想抱着她大哭一场的冲动,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将她松开,退到帐外:“奉摄政王之命采替陛下接生如今陛下已然安泰,臣也可接回妻儿一家团聚。”
妻儿?他已经成家了?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乎现在他所说的家,因为他语气里那种珍爱之意显露无疑。
曾经,这种自满的话语和傲然的神态都是属于她的。
也许是因为腹部太过疼痛,她竟然哭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对他说:“你受累了。朕这里不需要你伺候,朕会着摄政王给你封赏,也会命他送还夫人和继子,你跪安罢。”
姬仲羽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宫侍唤来禁卫军,皇甫鑫入殿后责令姬仲羽退下,他才跪下来向能彻底别,临走时他终是忍不住唤她一声:“叔夜!”
她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心里竟激动万分,哪知他接下来却道的是:“别忘了你姓什么。”说完绝尘而去。
她心如刀割,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姓姬,叔夜这个名字还是他这个哥哥给她取的,可她却是姬王族的耻rǔ,她是轩辕无尘的掌中玩物,还替那个男人生下儿子,想来都觉得贱!她忽然又笑将起来,她庆幸他什么都忘了,否则她的仲羽哥哥知道她如此不堪,那该是何等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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