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意_亦舒【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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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双手cha袋中,不肯动。

    苏倩丽低下头,“算了,”楚楚地,委屈地,“只有某女士才能叫你赴汤蹈火。”

    这何尝不是激将之计。

    我说:“那地方,可是公众场所?”

    “是。”

    “可有第三者四者在场?”

    “有。”

    再也想不到,苏苏把我带到印度人的地头去算命。

    一位姓林珍的女士穿着翠绿色的沙厘服,用扑克牌替她算本月运程。

    苏苏露出她纯真的一面,嘴唇似孩子似渴望地微张着,聚jīng会神地希冀听到好消息。

    但不知为什么,不是不喜欢她,不是不欣赏她,就是无法进一步拿她来代替盛国香。

    林珍女士腕上戴着无数手镯,金的银的嵌七色宝石,动一动都发出清脆叮铃之声。

    她抬起棕色的眼睛,看我一眼,一边纯熟地洗牌,一边闲闲地说:“这位先生,心中时时刻刻挂住一个人。”

    我一呆。

    苏苏看着我。

    她对苏苏说:“那人,不是你。”

    这术士好像有一手。

    她又说:“不过,这位先生,你不用再想念挂牵,那人,永远不会属于你。”

    我并不信她,但不知怎地,像是无法忍耐不吉之预言,站起来就走。

    林珍女士扬扬手,一阵铮铮响,随即咭咭笑:“他像所有的人一样,只爱听好听的话。”

    苏苏没有追上来留住我。

    我同她说:“我们改天见。”

    回到家,在林自亮房中翻他的记事簿,希望可以找到海伦的通讯号码,同他说几句话,散散闷。

    遍寻不获。

    电话铃响,急抢过去。

    “喂。”

    那边不响。

    “喂。”

    咔嚓一声挂线。

    好,神秘电话。

    好得不得了,稍用脑筋,即时知道这是谁,这是施秀升导演。

    真好笑,两个大男人,像初中女学生似玩起神秘电话这种把戏来。

    电话铃又响。

    “你找谁?”

    那边又不出声。

    我冷笑,“明人不做暗事,你找谁?”

    “嗒”一声又挂上了。

    不会是国香。也不是施峻与施峰。一定是施秀升,国香外出,他来查会不会是在我这里,鬼鬼祟祟,像一个小女人。

    一时间不知道林比施笨,还是施比林笨。只晓得,这个神秘人断不会罢休。

    果然,铃又响了,我接过,镇静地说:“喂。”

    也好,寂寞伤心的我有人陪着玩游戏。

    “林自明?”

    “大哥!”

    “比基尼之行无恙?”他不知道为弟的根本没离开过家。

    “你又在什么地方?”

    “纽约。”

    “什么时候回来?”

    “看样子还需要几个礼拜,你那边好吧,有空替我到店里去打点打点。”

    “林自明,我终于找到了幸福,早晓得陪公主读书滋味无穷,我早来了。”

    林自亮无耻地骄矜地展览他的幸福。

    粗人,只有粗人才会把喜怒哀乐毫无保留bào露人前。

    只得酸溜溜说:“代问候海伦。”

    “林自明,请汇款给我。”

    “我会做。”

    “祝你如我一般快乐。”

    我多谢他的好心肠。

    “这边天气不知多好,已经秋意盈盈,唉,真不想回来……”

    “说完没有?”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他。

    “咦,林自明,你心qíng不大美丽哇。”

    真不知男人怎么样了,一个个幼稚琐碎不堪,一点点小事乐得心花怒放,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边又神经兮兮笑几声,一下子又落在无底深渊中,自怨自艾,长嗟短叹,像恋爱中的少女。

    原以为听到林自亮的声音会很高兴。

    “我明白了,你吃败仗。”

    “见面时再讨论。”

    “林自明——”

    “我这就要出去,老兄,你放下话筒好不好?”

    林自亮轻轻挂上电话。

    我重重叹气。

    傍晚,师傅过来找我。

    习惯了,心有默契,不再预先通知,找不到就当散步。在校园里,多数骑脚踏车,后来取得奖学金,买了小轿车。

    师傅上来按铃,我还没有掌灯。

    他进来一看,大赞装修美观。

    自然,这本来是林自亮的新房。

    师傅选了张qíng侣沙发,一人霸占,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喝起咖啡来。

    屋里一有他,顿时温暖热闹,他叫我周末去吃饭,国香替他洗尘,在师母处设家宴。

    我心如刀割地问:“你家女婿自然在场?”

    “还有外孙,”他心满意足,“活着真是好。”

    “周末我有事。”

    “自明。”

    “真的,一早约了人。”

    师傅叹口气,“记得当年在白赖宜学院,也不少女孩为你流过泪,也跑到我处来求我想办法,任何代价,在所不计。看,六月债,还得快。”

    “那时只觉得她们愚钝不长进,十分讨厌。”

    “所以,潇洒点。”

    “做不到。”

    师傅诧异地说:“这不像你,林自明,回家以后,你整个人变了。”

    我不语。

    “我们等你。”

    以毒攻毒,师傅希望我对牢他们一家人嘻嘻哈哈,完了回家没事人一样。真可爱,把事qíng看得那么简单。

    “被你轰走的那些女孩子,不知比国香好多少。”

    真的,一个个都把我当男人,我在场的时候,她们笑声特别媚,语音特别娇,姿态特别诱惑,使我充满优越。

    该死的盛国香蹂躏我。

    “她有无同你联络?”

    我摇头。

    “她极爱孩子,要是她带着她们出来,你能爱屋及乌?”

    “我保证可以。”

    “实践又是另外一件事,况且,她们不一定接受你的好意。”

    “这些都是老掉了牙的借口,”我大声疾呼,“都不足以成为障碍。”

    师父骇笑,双眼充满怜惜,同qíng我迷失本xing。

    师徒之间的话题似乎已尽。

    我说:“除非亲耳听见她说不,但是她没有,我仍有希望,我心甘qíng愿地等她。”

    师傅不悦,“làng费时间,别忘记你快将开学。”

    “我乐意给她时间想清楚。”

    师傅细细端详我,“告诉我,抢夺真的够刺激?”

    “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

    他告辞。

    师傅一出门,我就决定周末去赴鸿门宴,再不找个机会见一见国香,真会疯掉,再痛苦的qíng况下也要把握机会。

    事前做足门面功夫,打扮得整整齐齐,无懈可击,务必在外型上战胜施秀升。

    又故意早到二十分钟,摸熟环境,以便作出一副悠然之状。

    来开门的是施峰,淡淡一声招呼。

    唉,还记得我,算是不容易。

    她说:“我不晓得你是公公的学生。”

    “你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我四处张望。

    施峰看穿我的心,“爸爸跟妈妈一会儿才来。”

    小女孩都欺侮我。

    “你身上这条裙子真不赖。”我由衷称赞。

    “为公公才穿的。”

    虽是裙子,款式仍然非常阳刚,雪白裙身,海军领,滚细细蓝边,衬得施峰唇红齿白。

    “施峰,你应当多穿女xing化衣裳。”

    她冷笑,双眼斜斜睨着我。

    师母捧出茶点,“你来了,施峻才问你呢,她要听故事。”

    “小人儿呢?”

    “睡着了。”

    施峰十分不满,“也不小了,足七岁的人,除了吃就是睡,天塌下来,敌人在面前还不知道。”说到敌人两字,矛头直指我身上,剑气bī人。

    我甚为恼怒,又不能发作。

    师母说:“自明,汗衫都湿透了,宽一宽外套。”

    我喝口冰水,到书房去,看到施峻睡沙发上,像只小猪。不管她们醒着的时候有多jīng灵,一进入梦乡,不过是这个样子。

    我捏捏她胖胖的小手。

    男人比女人,更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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