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可是她和她娘往后的依靠啊。她原就是个庶女,现下弟弟又死了,往后她还能怎么样?
但这时,偏生就教她听到了老太太对周氏说的那番话。
原来鸣月已经怀了爹爹的孩子?而且还被太太藏起来了?难怪这些日子她到漪兰院来总没看到鸣月呢。想必是太太知道自己不能生了,见鸣月怀了爹爹的孩子,就坏心思的想着要将那孩子记在她的名下。而若鸣月生了个男孩……
想到这里,李令嬿只恨的银牙暗咬。
她的弟弟死了,可太太转眼就能有一个嫡子,李令婉就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她们娘儿两个从此是好了,可是她和她娘要怎么办?那往后她更是不用指望她娘被扶正,自己能做嫡女的事了。
而且这些日子她身旁的丫鬟都被换了,连贴身的丫鬟青桐都不能幸免。新换来的那批丫鬟也就只是面上看着对她恭敬罢了,但内里很是有些yīn奉阳违的意思。她花费了不少的银钱打探,才终于晓得这是李惟元在背后搞的鬼。
李惟元与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他这样的算计她,所为的不还是李令婉?李令嬿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愤恨不平,更何况现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只气的起身站起,走过来就劈手掀开了碧纱橱上吊着的竹帘子。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惟元。
李惟元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的漠然,就仿似便是她现下就死在了他面前,他也绝对会无动于衷的那样。
李令嬿见了,只恨的一双手都在打颤。
明明她和李令婉一样,都是李惟元的堂妹,可为什么李惟元就将李令婉当着他的眼珠子一样的疼爱,却将她当做路边的荒糙一般的对待?
想到这里,李令嬿就狠狠的瞪了李惟元一眼,然后她劈手甩下了手里的竹帘子,转身又在孙兰漪的chuáng边坐了下来。
这会她倒是没哭了,而是咬着唇,脑子里在快速的想着往后的事。
她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一直坐以待毙下去。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挣一片大好的前程出来。
李惟元是丝毫不在意李令嬿是如何看他的。确切的说,他心中是嫌李令嬿碍事的。若非她现下还是他名义上的堂妹,他早就出手料理她了。先前换掉了她身旁的所有丫鬟,限制她的出行,也只是略施惩罚而已。而自然,若往后李令嬿敢对李令婉不利,那他是不会管什么名义上的堂妹不堂妹的,他一定会对她出手。
刚刚有小厮快马去请大夫,这会大夫已经来了。
孙兰漪依然昏迷着,大夫也试了各种法子,但依然叫不醒她。最后大夫就拿了几根银针出来,分别扎在了孙兰漪全身最痛的几个xué位上。
随后孙兰漪是醒了,但也目,不哭不闹也不说话。用银针那样扎着她全身最痛的几个xué位她也没有开口叫过一声痛。
李修柏和李令嬿都慌了。
李令嬿虽然再聪明,可到底才十四岁,刚刚死了弟弟,现在娘又这个样子,她也唯有拉着孙兰漪的手,一声声的哭着叫娘罢了。李修柏则是在旁一直长吁短叹的,不时的又落几滴泪。
他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主持李惟华的身后事了。而李府虽然有三房,但如同老太太说的那样,二房一家子已经都去了天长县,李修松早就出家了,李惟梁指望不上,剩下的也就只有李惟元这个长孙能依靠得上了。
于是李惟华的身后事就是李惟元一手cao办的。
因着现下正值伏天,自然不宜在家停放太久。而且说起来李惟华毕竟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又是横死,所以依着老太太的意思,也不过在家里停放了一日而已,随即就让四名小厮抬了李惟华的小棺椁到李家祖坟里安葬了。
安葬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去。老太太年纪大,李修柏是不忍,孙兰漪是那个样子,至于其他人,隔着房头,而且毕竟只是个庶子而已,还是小孩子,又这样大热的天,没必要特地的跑一趟,最后也就只有李惟元全程跟着。
经此一事,李令嬿暂且安分了不少,李修柏看着则是憔悴了不少,至于孙兰漪,不过是较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她整日整夜的不合眼,怀里抱着那日她给李惟华绣的那件还没有完工的兜肚,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任凭是何人同她说话,她也只是呆望着手里的兜肚,丝毫不理会。
但其实这李府里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关心她。于老太太而言,一开始她最重要的价值是孙御史的女儿,但经李惟元上次那么一说,孙兰漪的这身份非但不能给李府什么助力,反倒一个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李府众人,所以老太太心中便也不怎么待见她。于徐氏而言,不过是自家三叔的一个妾室罢了,死了一个庶子,对她一个大房的太太有什么影响呢?犯得着自降身价去劝慰一个妾?其他李府里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都随了老太太,一双势力眼,逐高踩低的,只会gān瞧热闹。倒是周氏看着孙兰漪这样子实在可怜,以往她是不怎么来孙兰漪这里走动的,一者避嫌,二者见李修柏对孙兰漪那样好,她多少有些眼里火,心里不舒服。但现如今她倒不时的会来孙兰漪这里走动走动,同她说说话,轻声细语的劝她要想开些。又说她还年轻,往后还是能再生一个哥儿之类的解劝的话。但有一次被李修柏遇见了周氏在这里,却被他好一顿说,说周氏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其实就是故意来刺激孙兰漪的,严禁她往后再来漪兰院。周氏气的哭了一场,于是往后也就不再去了。
而随后李修柏自己也不怎么去漪兰院。一者是因为他每次去,看到的都是孙兰漪那样呆滞如同行尸走ròu一般的模样,目光都不给他半分,话也不对他说半句的。任凭他再如何,始终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而这二来,则是李修柏自己心中也觉难受愧疚。
虽然他在旁人面前不愿意承认,只说是李惟华的奶娘害死了李惟华。那日狠狠的将李惟华的奶娘鞭打了一顿之后,次日就将她发卖给人做私娼了,但他其实心中也深知,其实害死李惟华的人正是他自己。
若那时他听信了李令婉的话,再不给李惟华吃那些坚果和硬糖之类,李惟华如何会死?现下还会笑着口齿不清的叫他爹爹呢。但就是他自己亲手买来的松仁粽子糖害死了他啊。
他那时为何要那样想着李令婉是居心叵测,就见不得李惟华好呢?正是他的固执,所以才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爱若珍宝的儿子。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他想起这个,心里只觉得油煎火燎,万根钢针扎心一般,唯有夜夜酗酒。不然他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但凡一闭上双眼,面前便是李惟华那日面色乌青,双眼上翻的惨痛模样。有时候还会见李惟华伸了一双小手要他抱,可等他将他抱在了怀里,忽然就又会立时又不见了。
心里悲痛的厉害,吃不下,睡不着,夜夜酗酒,唯有大醉之后方才能得以睡一会。至于旁的事,他是再也顾不上了。
但他毕竟又是户部右侍郎,这样每夜醉酒,日里到户部衙门里应卯的时候如何能集中jīng神?且官场这个地方,向来就是争斗无休的。他年前从杭州府的任上回来,上下活动得了这个户部右侍郎,后面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置?见他忽然坐了这个位子,自然是心中不自在的。可巧他现下因着心中悲痛日夜酗酒的缘故,那政务上就懈怠了,出了许多的差错。又一日上朝的时候,他宿醉未醒,形容萎靡,偏巧叫在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看到了,当即便叫了他出来呵斥了一番。等到下朝之后,免不得的又要被其他同僚们笑话一番。而随后他在核算各地上缴来的赋税上面又出了个极大的差错,户部尚书震怒,上书奏明了皇上,皇上便也大怒,只说这样不jīng细的人如何还能在户部待着?还做着户部右侍郎这样的要职?当下就罢了李修柏户部右侍郎的职务。不过念在他往些年在外地政务尚可的份上,便给了他一个太仆寺少卿的职务。
且不说这太仆寺少卿是个四品的官,较着李修柏原先的三品户部右侍郎降了一级,只说这太仆寺是管着养马的衙门,现下又并没有什么战乱,四海升平的,这太仆寺少卿可就真是个闲差事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实权。
对此李修柏自然是心中苦闷。而在这样的qíng况之下,每每去看孙兰漪的时候见着她那样要死不活的模样,便是他再如何的温言软语安慰,抑或是大为光火,发脾气骂丫鬟也好,甚至是砸东西也好,孙兰漪依然是看也不看他,话都不对他说半句,李修柏如何会不觉得心中憋闷?于是到最后,他便渐渐的再也不踏足漪兰院一步了。
而老太太也开始不喜孙兰漪了。因为她觉得李惟华之所以会出那样的事,都是孙兰漪这个做娘的没有照看好他。而现在李惟元都死了,她又整日的做出这样的一副样子给谁看呢?还连带着李修柏的官职都降了,被发配到太仆寺那样的一个清淡衙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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