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忙,中间他出了几次外差,二来正所谓近乡qíng怯,明知道两个人已经定过亲事了,他反倒不大好意思去找李令婉了。但这当会猛然的看到她,梁丰羽只觉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在砰砰砰的乱跳,手心也汗湿了。甚至他都有些不大敢看李令婉了。
广平侯夫人一面在和老太太等人说话,一面眼角余光在看着梁丰羽。见着梁丰羽微红着脸,一会儿低头,但一会儿又忍不住似的抬头去看一眼李令婉的模样,她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明明这样的一个大男人,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沉稳了不少,在旁人面前处事也极果断,可怎么看着自家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羞怯?若再这样下去,等往后李令婉过门了,梁丰羽只怕是要夫纲不振了。
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做娘的不帮他,那还要指望谁帮他呢?
于是广平侯夫人就同老太太等人笑道:“今儿晚上人多,上头怕出事,所以就让羽哥儿领了下属出来维护。但这孩子不放心我,所以便必然要先送了我过来,随后才去他们指挥使大人那里报到。”
梁丰羽虽然在科举上不行,但在这五城兵马司里却是混的很好,现下已经做到了从五品的镇抚,手下也管着许多人。
当下老太太忙笑道:“世子孝顺,夫人您福气大着呢。”
广平侯夫人显然心中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极满意的,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头对梁丰羽笑道:“你不是说一会儿就要去指挥使大人那里报到?还不趁现下还没过去,有什么话要对婉姐儿说就赶紧的说去呢。”
她这话一说完,老太太和徐氏等人便都笑了。梁丰羽则是面上更红了,不过到底还是期期艾艾的走过去站到了李令婉的身边。
虽说男女有防,但他们两个人已经定下了亲事,明年开chūn就要成亲的,所以两家长辈也不怎么约束他们。当下长辈们就站在一块儿说笑,李令娇和梁芝兰则是抬袖子捂了嘴,笑着跑一边去,给他们两个腾空了一块地方出来。李令嬿也走开了,不过临走之时她目光凉凉的看了梁丰羽和李令婉一眼。
其实李令婉也很想走开啊,但是她又能往哪里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丰羽走近,然后站在她面前。
李令婉立时就低下头去看自己裙摆上的兰花刺绣,没有说话。
实在是她不晓得到底该说什么。
直到现在她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梁丰羽定了亲事。难不成等到明年开chūn了自己真的要嫁给梁丰羽了?可若自己猜测的不错,李惟元对她是那样的心思,依着他的个xing,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嫁给梁丰羽?那他会怎么做?
李令婉觉得心中很乱,她有些烦躁的伸手拨弄着手腕上戴的翡翠镯子。
对面的梁丰羽一开始也没有说话。
他倒没有其他旁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现下对着李令婉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就会很紧张。想要说话,但张口了好几次,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他低着声音,呐呐的叫了一声:“婉婉。”
李令婉正在想李惟元的事,心中烦躁不安,听到梁丰羽在说话,她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这就算是答应了。
但她这样敷衍似的嗯一声,对梁丰羽而言却是极大的惊喜了。
他只觉得心尖上都在发颤一样,连说出来的话语也带了颤音:“婉婉。”
李令婉这次听清楚他的话了。
婉婉这个昵称,除却周氏,也就只有李惟元会叫她了。而且仿似李惟元极喜叫她婉婉一般,每次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要叫她一声婉婉。等她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却只是笑道,并没有什么事,哥哥只是想叫你一声罢了。
但现在梁丰羽也叫她婉婉……
李令婉心里很乱,就抿着唇没有回答。
但梁丰羽已经觉得极满足了。
他伸手自怀中掏了一样用大红绸子包裹着的物件出来,等打开来看时,就见里面包的是一串大红色的珊瑚手钏。
他双手捧着这串红珊瑚手钏递了过来,同时轻声的解释着:“这是前些日子我去外省出外差,看到了这串红珊瑚手钏,觉得很好看,想着你戴在手腕上定然会很好看的,所以我就买了下来。婉婉,送给你。”
李令婉依然垂着头,并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说。知道和梁丰羽定了亲事的时候她固然震惊,但那时得李惟元承诺他绝不会让她嫁给梁丰羽的时候她是信了的,所以她心中只以为很快的就会和梁丰羽解除亲事,所以压根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但谁知道李惟元对她的心思竟然是……
李令婉心中只觉得乱糟糟的一片,烦躁的很。
而这时梁丰羽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这是害羞,便大着胆子要来拉她的手,想将这串红珊瑚手钏拢到她的手腕上去。但他的手不过才刚碰触到李令婉的手,李令婉便立时惊觉过来,猛然一下子就甩开了他的手,又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目光带着警惕的看着他。
这一抬头,她就看到侧前方正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墨蓝色竹叶暗纹的锦袍,腰间围着墨绿色的锦带,身形修长清俊,仪态闲雅雍容。
正是淳于祈。
李令婉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跟淳于祈有缘还是有仇,总之但凡她好不容易的出个门就总是会碰到他。
不过淳于祈这会看她的目光不像前些时候的那种含了笑意,反倒是有些漠然。且瞥了她一眼之后,随后他就转身走了,径直沿着踏板上了拢在岸边的一条大船。
想来他也是奔着这西池胜会来的。
不过今夜奔着这西池胜会而来的人不少,李令婉这时就瞧见了有两个人正并排的往岸边的另一条大船走去。
这两个人一人穿了金色的锦袍,头上戴着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发冠,打扮的极其的尊贵华丽。另一个则是要低调的多,只穿着竹叶青色的暗纹绸袍子,头戴白玉冠。但若仅就气质而言,那穿着竹叶青色袍子的人可就要出众的多了。
而且他的相貌极其的俊秀,清风姿骨,濯濯如chūn月柳一般。
李令婉愣了一下。
而梁丰羽已趁着她走神的这会功夫,迅捷无比的就将那串红珊瑚手钏拢到了她的手腕上去。然后又怕她会不要,他立时就后退,快速的说道:“我还要去巡街,就先走了。”
随后他转身就飞快的跑了。
李令婉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在人群中,待要摘下左手腕上的那串红珊瑚手钏,可一抬头,就看到广平侯夫人正面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一时也就不敢摘了,只得权且戴了。
广平侯府也早先几日就租了一只大船,当下两家人寒暄已毕,各自上了船。不过两艘船挨的极近,一起缓缓的向池心驶去。
李令婉同李令娇在船头坐了,抬眼看那处亭子时,就见亭子上的四面窗槅早被下下来了,周边点了足有几百盏的明角灯,照耀的到处亮如白昼一般。
此时空中圆月已上,银白光辉洒下,映着到处灯光,整个就是一璀璨世界。
李令婉就叹道:“这可真是个胜会了。”
“等待会儿放烟火的时候才叫好看呢。”李令娇往些年曾随父兄来这里看过一次这个西池胜会,此时便有意卖弄,笑道,“五颜六色的烟火,映着月光,烛光,倒映在这水面上,当真是见过了一次,终生都不会忘的了。”
李令婉附和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转头,就看到李令嬿正孤零零的坐在中舱里面,正垂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今儿李修柏并没有来。近来他越发的颓废了,虽然因着酗酒被降了官职,但依然不改这个坏习惯,且瞧着还喝的越发的凶了。老太太发了几次火,也苦口婆心的劝说过,也请过家法,也罚他跪了祠堂,但总是没用。总之李修柏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再也扶不上墙了。而孙兰漪近来身子也越发的不好了,且她又只是个姨娘,原就不会带她出来,更何况老太太还怕遇着那认得孙兰漪的人,将这事捅到了孙家去,那可要怎么办呢?所以就更加不会带她出来了。至于其他的人,徐氏因着李令娇的事也对李令嬿极其的不满,余者周氏也不会主动的来招揽李令嬿,所以倒将她一个人孤立在那里了一样。
李令婉看了看她,随后收回了目光,又看了看周边各处。
这西池胜会盛名在外,自然有许多人慕名前来观赏。不说池岸上,便是这池里面也满是游船。
富贵人家租的是雕花大船,船头船尾都张挂了各色彩灯。至于那等家境一般的人家,则是租的打渔船,但船头也都挂了一盏灯。
这样的许多灯,加上清明月色,映着溶溶流水,真要让人叹上一句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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