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广平侯亲手写下的退亲文书,请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简直是要喜出望外。
正愁螃蟹壳硬咬不开,无从下嘴,忽然就有人剥了蟹huáng出来,脍了蟹羹送上来,可不是要喜出望外?
老太太立时就喜上眉梢,合上了手里的退婚文书,一张老脸笑的上面的每一道褶子都出来了:“好,好。侯爷和世子如此诚心上门,这门婚事老身怎么能不答应呢?老身这就做主,同意这门婚事了。”
李令婉坐在隔间的绣墩上没有动,因为她知道她说的话压根就不会有任何人听。
这事她已经三番五次的同淳于祈表达过她不愿意的意思了,但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在老太太这里,还能有她说话的份?没有。所以她即便是现在冲出去说她不要嫁淳于祈,老太太肯定是会让两个丫鬟拉了她下去,关在屋子里,寸步不让她离开,然后等成亲的日子到了,她若再敢挣扎,说不定就真能做出捆吧捆吧把她扔花轿里面抬出去的事来。而且到那时因着这事她必然要连累到周氏。
李令婉就叹气,转头看李令嬿,叹道:“三姐,你说这事我该怎么做呢?我心中是真不想嫁淳于祈的,可他非要娶。你说我要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又或者是上吊寻死,他会不会就不娶我了呢?”
李令娇闻言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而李令嬿则是死命的咬着唇,望着李令婉的目光简直就要喷火一样。
李令婉很无所谓的让她瞪。
以前她也想和李令嬿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人家都想要她死了,她gān嘛还得一直忍着?暂且先膈应她两句,等待会淳于德和淳于祈走了,她再好好的同老太太好好的说说有关昨晚她落水的事。
李令嬿和孙兰漪毕竟是亲母女,相貌之间自然有几分相像。若是这会就拉着李令嬿到老太太的面前去说这事,难保就会被淳于德看到李令嬿,从而心中生疑。所以稳妥起见,还是等淳于德和淳于祈走了之后再出去说这事。
就在她这里说这两句话膈应李令嬿的这会子功夫,外面的老太太和淳于德已经以亲家相称了。
淳于德让跟随来的小厮奉上来了他们带过来的大礼。淳于祈自然也不用跪着了,早被老太太笑容满面的叫起来了,又一口一个贤孙女婿的称呼着。随后老太太又同淳于德商议两个孩子成亲的事。
来的路上淳于祈已经同淳于德说过了,婚期定的越近越好。于是当下老太太和淳于德商议过了,约定明日永欢侯府就会正式遣媒人上门来求亲,到时淳于祈的庚帖也一并带过来,最好近期便能完婚的。
老太太慨然应允了。周氏心中自然也高兴,徐氏也觉得能攀上永欢侯府这样的亲戚,往后于李惟梁和李令娇也有好处,于是当下所有人面上都是喜气盈腮的。
只是这时忽然就听得有人在门外大叫着:“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八月的天,虽然晚间有些凉意,但像现在这般日中的时候还是有些热的,所以世安堂明间门口的帘子一早就被丫鬟给高高的挂了起来。这时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李修柏正大踏步的走进了门来。
他近来又是遭遇失子,又是被降职,心qíng委实糟的很,只日日酗酒鬼混。明明前些时候看着他还儒雅斯文的,但现下给人的感觉却只有萎靡不振。而且因着昨夜酗酒,又刚刚急匆匆的赶过来的缘故,所以他头发有些散了,衣袍是皱的,脸也没洗,看着竟有些邋遢的感觉。
老太太当时就沉下了脸来:“贵客在此,你怎可如此失仪?还不下去先洗漱一番,再换了一套gān净整洁的衣袍再过来。”
老太太这些日子也没少说李修柏,但无论她是用重话骂也好,打也好,又或者是软语相求也好,李修柏就是誓要做一坨烂泥,再也振奋不起来的,老太太心里也堵的难受,可压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李修柏并没有理会老太太的话,他只是转头看向淳于德。
与他现下的邋遢萎靡相比,淳于德一身银灰色暗纹竹叶的杭绸锦袍,举止仪态沉稳,目光温和湛然,真是说不出来的潇洒倜傥。
李修柏心中瞬间就觉得有一股火气蹭的冒了上来,只燎的他五脏六腑全都是满满的嫉恨之意。
这就是孙兰漪心心念念的男人!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对孙兰漪掏心掏肺的好,可她对他依然不过是淡淡,心中始终忘不了这个男人。现下他还如何还会和这个男人做儿女亲家?
于是李修柏带着恨意,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隔间里的李令嬿听了,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而李令婉听了,面无表qíng。
她心中自然知道李修柏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但她也知道没戏。李修柏是gān不过老太太的。
果然李修柏这话一落,老太太就沉着一张脸,喝令着两边的丫鬟仆妇:“三老爷的酒还没有醒,请了三老爷下去先醒醒酒,再过来说话。”
一面又对着淳于德和淳于祈赔笑:“教侯爷和世子见笑了。”
淳于德面上神qíng淡淡的:“老太太见外了。”
不过他心中也生疑为何李修柏会这样qiáng烈反对这门亲事的原由。
淳于祈则是面上神qíng更淡,恍若未闻一般的低头继续喝他的茶。
早先在承恩寺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李修柏对李令婉的态度了,而且这事老太太都已经应承下来了,想必李修柏再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làng花来。
但李修柏还是努力的想翻点làng花出来。
他无视听了老太太的吩咐,过来请他下去的丫鬟和仆妇,而是直挺挺的站在大厅正中,面对着老太太就大声的说道:“婉姐儿是我的女儿,父母之命,她的婚事我自然有说话的权利。”
哒的一声轻响,淳于祈放下了手里的盖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李修柏,随后他又漠然的转过身去看旁侧高几上摆放着的那盆jú花盆景。
旁人的家务事,犯不着他来出手。而且明面上来说李修柏以后会是他的岳父,就算他心中再不愿尊敬他,可面上好歹也要做了恭敬的样子出来,这会他如何还能开口说什么呢?
淳于德也没有说话。他自打一出生就是永欢侯世子,久居高位,李修柏这样的人他还是不大放在眼角之内的。
老太太此时是真的恼怒了,手里拄着的拐杖顿的地面笃笃的一片响。
“好啊,你也知道父母之命,怎么,我就不是你的亲娘了?你现在就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你的亲娘么?”又喝命左右的丫鬟仆妇,“还不快请了三老爷下去醒酒?”
李修柏不肯走,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母亲,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只是这件事我断断是不能依你的。总之婉姐儿和永欢侯府的这门亲事,我是不答应的。”
老太太都被他给气笑了:“你也知道口口声声的说婉姐儿是你的女儿,怎么现在你的女儿定了一门好亲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反倒是不乐意了?那你来告诉我,你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原由是什么?”
李修柏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孙兰漪的缘故。若淳于德知道孙兰漪在这李府里面,只怕立时就要抢人的,那他以往做过的那些事岂不是全都爆了出来?到时他即便是想做个太仆寺的少卿只怕都是不能够的了。
“既是你答不出来,那这门亲事你还有什么可反对的?”老太太言简意赅,“婉姐儿和世子的这门亲事,我这个老婆子今儿就一力做主应下了。若谁有意见,只管稍后来找我老婆子分说。”
喝命着丫鬟和仆妇拉了李修柏下去之后,老太太对着淳于德和淳于祈歉意的笑:“犬子失态,教侯爷和世子看笑话了。”
淳于德淡淡的笑:“我们两家已经是亲家了,形同一家,老太太这样说,可就见外了。”
彼此又寒暄了一会,淳于德便带着淳于祈起身作辞。
淳于祈临走的时候看了旁边的隔间一眼。
他晓得李令婉在里面,他现在很有冲动想要去见一见李令婉。
与以往不一样,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定过了亲事了,往后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她了吧?买了什么手镯,簪子之类的送她,是不是也可亲手给她笼到手腕上去,也可以亲手给她簪到发髻间去?
这样一想,淳于祈便觉得心中甚是温柔甜蜜。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适宜立时就见她,还是等过几日再来吧。
等送走了淳于德和淳于祈,老太太面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淡,笑着吩咐丫鬟:“请了四姑娘出来。”
丫鬟笑着应了一声,去隔间里面请了李令婉出来。李令娇和李令嬿也一并出来了。
李令娇虽然心中也有些嫉妒李令婉,但也有几分真心为她高兴,所以面上神qíng不好不坏,但是李令嬿面上的神色却是极其的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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