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女官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太后娘娘对先帝可谓是恨之入骨,眼见着自己怀胎十月,吃尽苦头才生下来的孩子居然又和悯睿太子一样像极了先帝,她如何能够接受?更别提这个孩子打一出生就不知道言语,如同一个痴儿一样……”
崔女官在顾承锐有些难看的脸色中,声音颇有几分艰涩的说道:“太后娘娘那个时候,才刚对先帝和季贵妃动手没有多久,心理失衡的厉害,因为满腔的糟糕qíng绪没有办法宣泄,她直接把这股愤怒之qíng,迁怒到了陛下您的身上……”
“太后,能有你这样无时无刻为她说好话的心腹,也是她的福气。”顾承锐在沉默聆听了这么久以后,终于语声冷漠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奴婢知道太后娘娘这些年来确实做了许多让陛下感到难过的事qíng,但是,太后娘娘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陛下。”崔女官语声铿然的对着顾成锐说道。
“从来就没有想过伤害朕?这会儿崔女官说了,竟然也不感到脸红,还真的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顾承锐闻听此言,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表qíng说不出的不屑。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崔女官颜色不变地看着顾承锐道:“事实上这些年来,若不是太后娘娘一直都在派人暗地里保护陛下,陛下您根本就不可能平安活到神志清醒。”
崔女官这次所透露出来的讯息,让顾承锐难掩脸上的错愕。
——什么叫若不是太后娘娘一直都在暗地里保护,他根本就不可能平安活到神志清醒?
如果那老妖……太后真的派人保护过他,他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崔女官像是看出了顾承锐的疑惑,想都没想的直接用禁卫统领齐宏的事qíng举例,证明太后早就知晓了顾承锐的苏醒,顾承锐大汗淋漓。
紧接着崔女官又和吴德英说起了好几个名字,
吴德英震惊的发现那些人都在过去的岁月里,向他家傻主子释放过善意。
特别是其中一个常年给顾承锐看诊的老太医。
崔女官在顾承锐颇为复杂的眼神中,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那也是太后的人。
最后崔女官恳请顾承锐相信,太后虽然对他的感官十分复杂,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盼望着他能够好好活在这世上的人,因为她到底是一个母亲,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崔女官的这一番话,几乎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顾承锐的认知,让他整个脑袋都有点发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声音,问崔女官宫女爬chuáng的事qíng又应该作何解释?
“陛下,难道您就没有发现,那些宫女都是在您神志清醒以后才陆续送过来的吗?”
崔女官看顾承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虽然太后娘娘她总是在嘴上说着什么子女靠缘分,不能qiáng求,但实际上,她也期盼着自己能够早一日做皇祖母,抱孙子的!”
崔女官所透露出来的消息实在是让顾承锐有些没办法接受——因为这极大的颠覆了他从前对太后的各种认知。
心乱如麻的他放弃了现在就差遣崔女官去帮她做事的念头,而是木着一张脸让她先离开了自己的寝宫。
崔女官也知道她今日所说的一切,必然会对顾承锐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因此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重新带上幂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顾承锐的寝宫。
崔女官离开以后,顾承锐又绷着一张脸把吴德英也赶走了,紧接着,他像是出乎本能一般,长臂一伸地把陆拾遗捞进自己怀里,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要多烦躁就有多烦躁地蹭了蹭。
他在做完了这一切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一时间,整个人看上去更懵bī了几分。
陆拾遗现在特别的想笑,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笑,因为这无异于在顾承锐的伤口上撒盐。
因此,她佯装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就如同他们过往的每一次相处一样,自自然然的给浑身都散发着‘求安慰’气息的他顺毛。
顾承锐刚开始的时候是想要挖个地dòng把自己给埋进去的,不过在看了陆拾遗那很是平常的神态以后,他又一脸天经地义的重新恢复了镇定。
他现在抱着的这个美丽女子与他有着夙世的夫妻缘分,他们前不久才咳咳咳咳……他就是抱着她不放又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他认定的妻子,他未来的皇后嘛!
这样想着的顾承锐忍不住又理直气壮了几分。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的他还是不着痕迹的从陆拾遗的颈窝里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眼神有些闪烁的望着寝殿内的摆设,顾左右而言他道:“崔女官可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哪怕是再固执的人,都有弱点,”陆拾遗勾了勾唇角,“崔女官也是人,她当然也有自己的弱点。”
“那你倒是给朕……不,给我说说,崔女官的弱点是什么!”顾承锐看着笑吟吟注视着他不放的陆拾遗,不知道怎么的,就改换了自己的称呼,再也不愿意在她面前用“朕”自称了。
陆拾遗对顾承锐的qíng绪历来敏感,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变化?
不过为了避免他恼羞成怒,她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笑容满面地和他解释道:“崔女官的弱点是一个人,崔女官在还没有跟着太后进宫之前,有一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的那个竹马对她一往qíng深,为了她甚至不惜进宫做了太监,只为了长长久久的与她在一起。”
陆拾遗在顾承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qíng中,继续忍俊不禁地说道:“崔女官的竹马生平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就是个纯粹的戏痴,我为了引他上钩,特地找人写了一卷戏折子,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崔女官对他这个竹马爱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让他难过,接下来的事qíng,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顾承锐脸上表qíng颇有几分动容的看着陆拾遗感慨道:“真没想到崔女官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也是个痴qíng种。”
陆拾遗一脸赞同地点点头,“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别看着他们表面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实际上动起真qíng来,比谁都要深,都要疯狂。”
“如果是你碰到这样的事qíng,你也会如同崔女官一样,为我妥协吗?”也不知道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顾承锐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陆拾遗问道。
“别说是为了你妥协了,就算是为了你牺牲掉我这条命,我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陆拾遗脸上表qíng很是认真地看着顾承锐这样说道,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她还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的隐凤卫显摆给顾承锐看,并且把暗龙卫的所有权亲自jiāo到了他手上。
顾承锐虽然把从前的事qíng忘了个jīng光,但是在听了陆拾遗的这句话以后,他本能的就知道她不止是这样对他说的,也是这么为他做的。
眼眶莫名生出几分cháo湿的顾承锐半点都不见外的接过那块陆拾遗特意为他量身定做的暗龙卫令主羊脂白玉印玺,重新把脸深深埋进陆拾遗温暖香馥的颈窝里,再次蹭了蹭。
这回他蹭得再无丝毫顾虑。
崔女官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有了她的帮助和掩护,顾承锐和陆拾遗做事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束手束脚。
紫禁城也在太后无知无觉的时候一点点易主。
眼见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顾承锐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接到了崔女官的加急传讯。
为了避免让太后知道他们已经与崔女官接上线,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不论是顾承锐也好,陆拾遗也罢,都不会主动与崔女官联系。
崔女官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后的脾气,即便她知道她现在的行径是为了太后好,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依然不敢让太后知道她已经‘背叛’了她。
免得太后在盛怒之下,对她的丈夫不利。
崔女官的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那位青梅竹马,她的对食。
“崔女官行事向来颇有分寸,她会这么着急见你肯定有着很重要的原因,”已经知道崔女官想要找顾承锐做什么的陆拾遗一本正经地装吃瓜路人:“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希望是好事。”顾承锐想都没想的说道。
一边说,一边让小安子偷偷把他同意见面的消息通过他的小伙伴传回慈宁宫去。
当晚,崔女官就又穿得好像一只乌鸦一样的出现在了顾承锐的寝宫。
她不止自己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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