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一位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即便是被人一刀断头也不曾软倒在地的母亲。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而她之所以会在没了头颅以后,还坚持到护国公的赶来,是因为在她厚重的襦裙里面,藏着一个被她用绸帕堵了嘴哭得泣不成声的幼儿——他所附体的这具躯壳的原身,她的嫡亲骨ròu。
护国公夫人完全不知道原承锐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不搬出护国公府了,但是她对此无疑是乐见其成的。
尤其是在她知晓原承锐并非是护国公背叛她的活证据以后,她对原承锐的感官也比往日里好了许多。
眼见日子又重新恢复平稳的时候,陆拾遗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做了一个异常可怕的噩梦。
在那个噩梦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飞快的跑动着,她的婆婆护国公夫人也彻底没了平日里的端庄,双眼通红,满脸扭曲的抓着一个丫鬟的衣服拼命摇晃——边摇晃还边高声诘问:“户夏的山民怎么会突然bào乱?那里的山民不是众所周知的温顺吗?”
而那丫鬟被她勒得整张脸都差点没变得青红紫涨起来,她不住地咳着嗽,涕泪横流的说着奴婢也不知道的话。
护国公夫人失魂落魄地松开丫鬟,将满脸惊恐,分明已经吓傻了的原主用力搂在怀中,泪如雨下的失声恸哭道:“可怜的孩子,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小小年纪就败了名声,如今又因为山民bào乱的关系,连父母亲人也没了!”
依偎在原承锐怀中睡得正香的陆拾遗因为这个噩梦猛然瞪大了眼睛。
“锐傻傻!锐傻傻!你醒醒!你快醒醒!”她死死抓住原承锐的胳膊,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拼命推搡着他,意图把他吵起来。
原承锐稀里糊涂地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陆拾遗已经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刚才做过的那个噩梦和他倒腾了个jīng光。
“锐傻傻,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可怕的梦,你说,是不是陆家的先辈在借着这样的方式向我示警?”
原承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家的心肝宝贝当做寻常人一样看待,在听了陆拾遗那堪称栩栩如生的描述以后,他二话不说地掀开被褥开始换衣服,边换还边用充满温柔的语气安慰满脸惊魂未定的陆拾遗,“娘子,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爹,把这件事告诉他,相信我,岳父岳母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第268章 声名láng藉的傻妻(8)
陆拾遗的名声因为脑子痴傻的缘故, 在京城本来就有些糟糕。
特别是她明明是护国公嫡长子原承铮的未婚妻,最后却嫁给了原承铮的庶出弟弟原承锐。
——即便这个弟弟只是名义上的,并没有血缘关系,也排除不了她红杏出墙的嫌疑。
如果她再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亲, 那么她再想要顺顺当当的嫁给废太子唯一的嫡长子做正妻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废太子在与原承锐见面的时候,并没有直言不讳的承认他此生唯一的目标就是那张龙椅, 但是,原承锐依然可以从他的话里行间感觉到他的勃勃野心。
作为废太子唯一的子嗣,原承锐的将来无疑不可限量。
陆拾遗嫁他本来就是沾了他以前是个傻子的光,如果她还想和原承锐举案齐眉的走下去,那么,她不止要和原承锐一样尽快‘好’起来, 还需要保住自己亲人的xing命。
毕竟, 皇家结亲向来讲究福禄双全。
一个既痴且傻还克父克母的女子想要嫁给未来的一国之君, 成为一国之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正因为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qíng的严重xing, 原承锐才会不假思索的打理好了自己, 就匆匆朝着正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 护国公还没有歇息,正披着一件外袍, 拿着一卷兵书仔细推敲着什么。
在他不远处,有一个身姿娉婷的丫鬟正在耐心的拨亮灯油,免得房间里的光线太过黯淡,让深夜还手不释卷的护国公损了视力。
看到原承锐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慈爱一笑,“承锐,天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反倒跑爹这来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护国公还是敢壮着胆子叫一声原承锐,称一声爹的。
原承锐满脸正色的看着护国公说道:“爹,刚才我娘子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突然惊醒过来了。”
护国公满脸啼笑皆非的看着原承锐,他完全想不通原承锐为什么要特地跑到正房来把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告诉他,不过他心里也有点高兴,觉得这是原承锐依赖他的表现。
因此他正儿八经地合上了手中的兵书,同样做出一副很是严肃的表qíng问:“这做噩梦可不能随意轻忽了事,有请咱们府上的大夫过去探看吗?”
那在旁边拨弄着油灯的丫鬟,在听了这对父子的对话以后,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慨。
也难怪小公爷会对二少爷如此嫉恨,公爷对二少爷的疼爱还真的是有些过于没有底线了……
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得小事,仅仅因为出自二少爷之口,公爷就重视到了如此地步。
“因为事发突然,还没有请府上的大夫过去探看,”原承锐想到自家娘子刚才那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大痛,急急亡羊补牢的让人去请。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
很清楚对方匆匆赶来,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告知自己,他的妻子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是以,在原承锐叫人去请了大夫以后,护国公又满脸关切的问原承锐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和他说的?
原承锐登时点头如小jī啄米。
他三言两语把陆拾遗做的那个简直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的噩梦转述给护国公知道后,就用他那双与废太子极为酷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护国公恳求道:“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有点荒诞,但是我还是希望爹你能够派人去一趟户夏,以防万一。”
如果说养子深更半夜因为他妻子做噩梦而找上门来的行为,只是让护国公有些错愕的话,那么原承锐现在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就更让他满头黑线的有些怀疑人生了。
若不是顾念原承锐那点摇摇yù坠的小脸面,护国公几乎要当场掏起自己的耳朵,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幻听了。
护国公清了清嗓子,“承锐,有件事爹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回,这梦里梦到的事qíng,只是基于人的臆想,是不能当真的。”
如果不是看着原承锐现在眸正神清的很,护国公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又旧病复发了。
“爹,我明白你的意思,”原承锐一看护国公那副yù言又止的表qíng,就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派人去户夏县看一看我的岳父岳母他们。”
原承锐再提及这个请求时,脸上的表qíng真的是说不出的严肃和认真。
“我和娘子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秉xing天真纯稚,懵里懵懂,即便是做梦,梦到的也多是花糙动物之类,何尝像今晚这样……”
想到陆拾遗刚才那宛若惊弓之鸟的模样,原承锐又是一阵心疼。
护国公在听到原承锐的话以后,总算对他的提议引起足够的重视了。
的确,像刚刚那种他听了都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的噩梦,可不是他的二儿媳妇那样的脑子能够编造得出来的。
不过……
“承锐,你确定她这不是鹦鹉学舌吗?”护国公满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原承锐问道。
原承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答:“我很肯定,因为自从水榭的事qíng发生以后,我心里说不出的惊怕,为了避免再重蹈覆辙,除了那次跟您一起外出以外,我几乎无时不刻的都呆在我家娘子身边……如果谁要是心怀不轨的意图蛊惑她,那么,我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原承锐这番简直可以说是沾沾自喜的话,听得护国公满头黑线。
在他看来,只要是骨子里稍微有那么点自尊的男人,都不会像他这个养子一样,以离不开自己的妻子为傲。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么低,看着你的面子上,就派人走一趟户夏县。”护国公也不是个磨唧的xing子,略一沉吟,就答应了原承锐的请求。
一直都竖着耳朵在旁边偷听的丫鬟,没想到公爷还真的会因为二少爷这形同儿戏一样的三言两语,就当真决定不惜耗费人力物力的去户夏县走上这一遭。
因为二少夫人的父亲在户夏县出任县令的关系,护国公府的丫鬟对户夏县那个地方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那地方距离京城十分遥远,虽然民风不怎么彪悍,但那里的山民xingqíng却异常的拧拗排外,从来就不喜欢与他们这些中原人打jiāo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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