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动作太快,唐枣还保持着碰着酒坛子的姿势,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片,然后慢慢将双臂收拢,静静的垂下。
“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吧。”依着往日重羽的脾气,自然会说出一番狠话,可是他想起那一次小徒儿傻傻的跪了一宿,却是狠不下心了。
不想见她吗?唐枣咬着唇不敢说话,她向来是听师父的话的,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声音低低道:“那……徒儿先出去了。”
师父没有看她,唐枣有些失落,便转身走了几步。她看着地上的碎片,眸色一滞,弯腰慢慢的将其悉数捡起,许是碎片太过于锋利,捡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手,“啪嗒”一滴殷红的血滴落在地。唐枣最怕疼了,可眼下却管不了这么多,一片一片捡起来,然后双手抱着碎片出了承华殿。
师父这么爱gān净,地上不能弄脏了。
这会儿扶宴刚好有事来找重羽,却见唐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迎上去,关心道:“怎么了?”
师父生气,师父不想见她,师父把她的桃花酿打碎了,唐枣心里难受,可是却没有哭,眼下见到扶宴,便是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才道:“我……我惹师父生气了。”
唐枣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疼的很。
扶宴是知道重羽的脾气的,那厮一向都不顾别人的感受,这几年他见师兄待小枣不错,也没发什么脾气,只当他xing子收敛了一些——毕竟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又乖巧懂事,百依百顺,哪里舍得说重话。
眼下他见唐枣哭得这么委屈,便出言安抚了一番,言语温和道:“你先跟师叔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枣一向极为喜欢扶宴,如今心里委屈,自然把所有的事qíng都一一告知了。扶宴听了以后,心想:这……也难怪他这师兄会生气。
“师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唐枣心里慌乱极了,她真怕师父不要她。
扶宴看着眼前哭得眼眶红红的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看的薄唇一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小枣,你相信师叔吗?”
唐枣一愣,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重重的“嗯”了一声。
扶宴笑了,狭长的眼眸一眯,看上去有些像狐狸,声音是一贯的好听:“那就按照我说的做,你师父肯定不会生气了。”
一听师父不会生气,唐枣立刻点头。
·
重羽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那个男人给剁了,可是他的小徒儿不喜欢他杀人,而且这个人……重羽一顿,眸色微微一沉。
这些年,小徒儿听话乖巧,他用着顺手,自然是疼着宠着,如今说不想见到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怕自己一生气说了什么重话,依着小徒儿娇滴滴的xing子,恐怕又要哭鼻子了。
承华殿的门开了,重羽顿时眉梢染笑,立刻抬头,待看清了来人,便yīn沉着脸。
这一幕落在扶宴的眼里,扶宴看得心中欢喜,笑容熠熠的坐到了自家师兄的身侧,忍不住调侃道:“见到我,师兄好像很失望哦?”
“滚出去!”
扶宴直接忽略他的话,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茶已经凉了,扶宴皱起了眉头,没有喝,这才说正经事,“小枣在阿月那里。”
重羽一愣,没有说话。
“听小枣说,你不想见到她?”
“gān你何事?!”重羽正有气没地方撒,如今扶宴来了,就差每说一个字喷一次火了。
扶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这手中的白玉杯子,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不想见她,我倒有个法子,不如……让小枣留在我的身边,何如?”
“你说什么?”重羽抬眼,宽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感受到自家师兄身上的杀意,扶宴呵呵一笑,将接下来的话说完:“这几年的相处,我是愈发喜欢这个小姑娘。现在你不要了,那刚好,把她给我,让我好好疼爱他。”
“她是我的徒儿,凭什么给你?”他重羽的徒儿,自然由他来喜欢,由他来疼爱!
扶宴笑了,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反正她也十六了,若是在人间,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样好了……我娶她。”
☆、第二十三章:娇羞
——
“你……要娶她?”
扶宴挑了挑眉,认真道:“小枣长得好看,xing子乖巧,又有一手的好厨艺,如今小姑娘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了,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嫁给我。这样一来,你们师徒俩也可以时常见面,岂不是正好?”
——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可是重羽却气得想揍人,冷冷道:“你想都别想!”
敢觊觎他的小徒儿,这扶宴果真是来找打的。
似是意料之中,扶宴弯了弯唇,眉宇间尽是笑意,他将手里的杯子搁到一旁,看着重羽道:“你瞧瞧你自己,身为师父,却总是让徒儿照顾,这照顾照顾也就得了,还要忍受你这臭脾气。眼下小姑娘可以嫁人了,你却不肯,怎么?难不成你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照顾你?”
什么养徒儿,明明是享受人家小姑娘的伺候。
“那又如何?”他的小徒儿,自然是愿意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的。
扶宴轻笑的哼了一声,而后敛起笑意,缓缓道:“师兄,你从来没有把小枣当成你的徒儿,从来没有为她想过,在你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伺候你的丫鬟,你用的顺手了,便不想让别人染指……你太自私了。”
是吗?他自私吗?
重羽一怔,没有再说话。可是扶宴说的却是事实,他的确是用的顺手了,也的确是不想让别人碰,他想着:小徒儿是他的,只准对他笑,只准做菜给他一个人吃。她这么乖,从来不会忤逆自己,他习惯了她的乖巧,习惯了她的懂事,所以……他没有想过,她开不开心。
自家师兄的表qíng扶宴非常满意,双眸一弯,便继续道:“上一次不过因为害怕,你就狠心让她跪了一宿,如今不过是见了一个不相gān的人,你却气得不想见到她,我说师兄,这么一点jī毛蒜皮的小事,你都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人家为什么还要留在你的身边。”
哭了。
她哭了吗?他没有看到她哭,可是刚才,他看到酒坛子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地上滴了好多的血,他虽然心疼,却还是没有过去。小徒儿虽然乖,却是个怕疼的,方才明明流血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是出了大殿之后才哭的,还是……见到扶宴之后才哭的?
明明是他的徒儿,心里委屈却宁可在外人面前哭。
重羽沉着脸,脸上没有什么表qíng,心qíng是愈发的糟糕。
·
唐枣巴巴的望着窗外,却还是没有见到扶宴师叔的人影。她垂了垂眼,心里头闷闷的——扶宴师叔从来都没有骗过她,他说只要听他的师父就不会生气……她相信扶宴师叔。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坐着不行吗?”扶月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的话本,语气有些不耐烦。
唐枣转过头看着扶月,认真道:“这不是小事。”师父生气了,对她而言,可是大事。
见唐枣这么正经,扶月简直哭笑不得,她将手里的话本放下,从美人榻上下来,走到唐枣的身边。她的身量比唐枣高出许多,愈发衬得唐枣娇小,及她的身段玲珑。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小姑娘,扶月柳眉微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师父把你的酒打翻了,你都不生气吗?”
方才听她讲了事qíng的原委,不过就是这小枣子见了别的男人,尊上心里吃味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这两个当事人却是傻傻的,非得让她兄长出马。
唐枣迟疑了一瞬,而后才小声道:“有一点点吧,可是……可是那是师父呀。”她怎么能生师父的气呢?
“若是你师父打你骂你,你也不生气?”
“啊?”唐枣愣了愣,这个她倒是没想过,“师父他……他不会的。”虽然师父没有打过她,可是她是知道的,说到底师父还是疼她的,只不过……只不过脾气稍微不好了一些,大多数的时候,师父待她还是很好的——师父会摸她的脑袋,睡觉的时候会抱她,还会对她笑。
想起这些,唐枣的心qíng就好多了,嘴角亦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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