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没有说话。她瞧着赵衡手里的小木马,稍稍眯了眯眼睛。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像赵棣这样的男子,觉得他粗俗下流……还用得着其他的原因吗?
母后不说,赵衡也不问。乖乖的将木马放好。
江屿要进来的时候,萧太后便如往常般离开。她最清楚自己对他的感qíng,所以越是如此,越是减少和他解除的机会。她知道,相处的越久,bào露的就越快,一个人的感qíng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
男子高大伟岸,眉目淡然的朝着她行礼,萧太后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气,步履平缓的走出了御书房。
身后是赵衡和他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不太清楚。只是一出来,那明亮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处遁形。
其实这样也好,偌大的深宫,她一心守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受人尊敬,身份金贵,可到底太过冷清。
心里面藏着这样一份感qíng,时不时可以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看一看,倒也不至于太寂寞。
过完中秋,便是罗廷舟成亲的日子。那一天沈令善抱着犬宝去吃喜酒。
她坐在院子里和舅母表姐表妹们说话,十个月大的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非常找人喜欢。他倒也不怕生,被挨个儿抱着轮了一圈,最后大概是有些闹脾气了,就硬是要母亲抱。
沈令善将小东西抱在了怀里。
只要她一抱着他,他就不哭闹了。
院子里丹桂飘香,阳光照得她肌肤胜雪,她的眉眼弯弯,像极了小时候捉弄完他之后偷笑的样子。
穿了一袭新郎倌儿吉服的人步子稍微停了停,然后有人过来贺喜敬酒,他收回目光,朝着那人笑了笑。入目的是宾客满堂,一片喜气。没有再去看身后的明媚娇色,他略微抬手,chūn风满面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
回府有些晚了,马车上沈令善抱着小家伙,看向身旁的江屿:“先前见菁表妹,还是个孩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罗廷舟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娶得这顾菁却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正值芳华。而且顾菁清丽美貌,同他站在一起也是匹配。
江屿见她一脸喜气的样子,好像罗廷舟娶妻她比他还高兴似的。马车晃动,她耳垂上戴着的明珠耳珰也一晃一晃的,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凑过去,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在她怀里睡着的儿子哭闹了起来,是睡醒了。
看到江屿皱眉无奈的样子,沈令善偷偷笑了笑,抱着孩子哄了起来。
……
到了腊月的时候,犬宝便已经学会走路了。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总是不喜欢别人管着他,跑来跑去的,对什么都很好奇。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江屿就不许犬宝总是来找母亲,怕孩子调皮冲撞了她。
这日犬宝从院子里摘了两支梅花,小胖腿蹒跚着跑到她的身边,将梅花递给她:“娘亲,花花。”
然后指了指窗户旁的花觚。
花觚里面已经cha着几枝梅花了。是每日早晨江屿起来后给她cha上的。
沈令善看着献宝似的儿子,也有些明白了他们父子间的相处,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这会儿连父亲送得花都想丢掉,cha上自己摘的。
不过两支花罢了,看他这样着急的样子,沈令善也随他,叫魏嬷嬷将花觚里的花换了出来,换上了小家伙摘的。
小家伙就咧嘴笑了笑。
沈令善手里拿着绣绷。大冬天的,挺着大肚子什么事qíng都做不了,只好安安静静的待在暖阁里做绣活儿。这会儿怕针扎到他,就将绣绷递给了身边的丹枝。
然后抬手摸了摸他胖胖的脸,小声的和他说:“不许告诉你父亲,嗯?”
看到自己摘的花cha。进了母亲的花觚里,小家伙已经很高兴了,加之他本就听母亲的话,这会儿更是乖乖的,抱着母亲的手稚声稚气的说:“不说!悄悄的。”还眨了眨大眼睛。
魏嬷嬷走了进来,看到夫人和小公子相处的温馨画面,也是一阵暖心。
然后过去,将江老太太过来找国公爷的事qíng和她说了:“……大概是因为三老爷的事儿。”
说得是江屿的三叔江三爷。东院那边,江二爷个xing老实,一直都没怎么升迁,而江三爷却是为人处世圆滑老练,已经是四品的官了。而这段日子吏部正在考察,若是顺利的话,这江三爷可是更上一层楼了。不过人选之中,比他优秀,作风端正的大有人在。江三爷并没有什么胜算。
这种时候就想到江屿了。若是由他出面说一句话,那自然是比什么功绩都有用的。
而先前因为江巍的事qíng,江屿坐视不管,江老太太也就没有再找过江屿。今日会过来,可见对江三爷的重视。
只是现在江屿和萧尚书正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被人盯着一举一动。这种时候江屿徇私帮着自己的叔叔,若是被萧尚书知道了,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这厢江老太太见这长孙一副气度凛然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没少用什么手段的,怎么到了自己三叔的身上,就如此的刚正不阿呢。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的褶皱,这几日身子不适,声音也有些嘶哑。
低声的说:“你三叔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叔叔,不过是要你说几句话罢了,还有谁不敢给你面子……再说了,你三叔做事有分寸,也不会阻碍到你。”
江屿坐在太师椅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常直缀,眉目疏远,气若芝兰。淡淡的和老太太说:“吏部的事qíng,孙儿不宜cha手。若三叔平日勤勉廉洁,升迁是迟早的是。”
那还用他说。可老太太心里最清楚,江三爷平时可不是廉洁之人……不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老太太就说:“你当真不愿帮你三叔?”
江屿没有说话。
老太太生气的站了起来,说道:“祖母也是为了江家的繁盛昌荣着想,你难道就不想江家和和气气的,长盛不衰吗?”
他的两位叔叔青云直上,总比他一枝独秀要来得稳固。
和和气气?江屿浅浅的笑了笑,看向老太太:“当初祖母千方百计想着二弟分家的时候,可有想过江家和和气气?”
江峋顺利分家,老太太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件事qíng不会这么顺利的。这会儿听着江屿提起,以为他之前不知qíng,如今看来,他是一早就想到是因为她的。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做错的,江峋如今这么有出息,就是因为自立门户,一直跟着他这位兄长,就事事听从他的,也学着和他一样,不将她这位祖母放在眼里。老太太看着他,缓缓说道:“好,真是我的好孙儿……既然如此,日后祖母再也不会来劳烦你了。”
她以为之前有再多的矛盾,那也都过去了,总说是一家人。没想到她这个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倔qiángxing子。
沈令善自然也听说了江屿和江老太太不欢而散的事qíng,等他进屋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说:“你还好吧?祖母可说你什么了?”江老太太的xing子她还不了解,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好像别人都要顺从她的意思。
他又不是小孩子?祖母又能怎么说他?
江屿握着她的手,陪她走到了窗户边,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然后看了一眼花觚里的梅花,握着她的手重重一捏:“临哥儿又跑来找你了?”
他怎么知道?
沈令善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想到了什么,瞧了一眼花觚。的确什么都瞒不了他的眼睛。
程瓒穿了一袭墨色的斗篷yù上马车,身边的小厮何墨将一封信递给他。
大雪纷飞,冰天雪地,有雪落在他的肩头。程瓒将信摊开瞧了瞧,眉宇静静的隆起。
程瓒按照信上的内容,到了一处茶馆,单独进到里面去,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上前道:“不知江老夫人找本官意yù何为?”
老太太看到面前的程瓒,气度不凡,虽不及她那长孙,却也算是出类拔萃,含笑说道:“程大人请坐。”
茶香袅袅,程瓒坐下饮了一杯热茶。
他倒是耐心。如今的程瓒已非昔日的温润儒雅的程二爷,这双只执笔的手,也沾了不少的鲜血了。比如说先前江屿身边的陆诤陆大人。他知道江老太太找他有事qíng,自然是不着急的。
等了一会儿,他并未提问,果真将那江老太太按捺不住,主动和他说起。
与他所想的无二。
是江三爷的事qíng。
他笑了笑,抬手替江老太太倒了一杯茶,音色温润道:“江大人官居一品,程某倒是好奇,江老夫人为何要找在下这区区小官,而不去找江大人。”
他哪里是区区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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