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嫁给江屿了。
江屿那人,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喜欢他。偏生她就是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他二哥吗?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沉默寡言xing子高傲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手握重权的齐国公。
新帝年幼,朝政到头来还不是由他掌控?
他那样一个不择手段善于权术之人,娶沈令善,真的会对她好吗?当初沈令善在那种qíng况下悔婚,他肯定怀恨在心,又怎么可能真的敬她爱她呢?
江屿一回屋就没坐,直接去了书房。
沈令善将买的糕点和粽子糖,让碧桃给嵘哥儿和东院的几个孩子们送了一些去。
晚上便有人传话过来,说他要忙到很晚,叫她早点睡。
沈令善也没说什么,吩咐丫鬟给他准备了点心,拿着绣绷在灯下绣了一会儿。
只是往日都能心平气和,今晚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好几回都戳到了手指。她便放下绣绷,gān脆早些睡觉了。她翻来覆去,知道江屿心里在介意什么,生气什么。期初她嫁给他的时候,也是不qíng愿的,可看着他待自己的态度,她也尽量回应他。有时候她甚至想,可能江屿还念着往昔的qíng分,会好好对她的。可是她真的想得太好了。
在江屿看来,她当初背信弃义,之后又嫁给程瓒整整五年,心里如何没有疙瘩?
沈令善觉得有些压抑,心里有团东西堵着,想和他大吵一架。
第16章 犯错
之后的几日,江屿几乎每晚都回来得很迟。沈令善等得困了便睡了,半梦半醒间,有时候能察觉到他上榻的动静,只是第二天醒来,身边却是空无一人。沈令善知道他心里介意什么,原本她也可以主动开口说这些,只是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倒是让她觉得无从下手。
魏嬷嬷便同她说:“国公爷对您还是有感qíng的,男人爱面子,夫人先服个软,事qíng就过去了。夫妻间有什么事qíng不好说的。”魏嬷嬷虽然向着自家夫人,可明白男人心里在意什么,偏生两人都是这样骄傲的xing子,怎么都不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听着魏嬷嬷的话,沈令善静静将新折的腊梅cha。到窗台的汝窑天青釉面花觚中。
她自然明白这个理。昔日她在程家的时候,程瓒对她态度也是如此,那会儿她斗志昂扬,结果却是撞得头破血流才肯死心。有了第一回,如今嫁给江屿,又面临同样的问题,她哪里还有勇气。
……她真的是怕了。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九。
齐国公府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江嵘领着嫙姐儿一道来琳琅院,陪沈令善一起剪窗花、贴chūn联,两个人都穿着圆滚滚的。
沈令善是个喜欢热闹的,便让丫鬟将人都领到暖阁去,一道围在罗汉chuáng上剪窗花。
窗花的图案有很多。喜鹊登梅,燕穿桃柳,孔雀戏牡丹,狮子滚绣球,鹤桐椿,五蝠捧寿,犀牛望月,莲年有鱼……江嵘看着自家嫂嫂剪出的窗花栩栩如生,睁大眼睛道:“嫂嫂真厉害。”
沈令善笑了笑。
她原本也不擅长这些的,因为心静不下来,心浮气躁的。
嫙姐儿也很喜欢这位堂嫂,手里拿着沈令善刚剪好的兔儿剪纸,欢喜的笑笑道:“我母亲就不会剪这个。”嫙姐儿的母亲闵氏是大家闺秀,针线活儿一流,这剪纸倒是很少碰。她又仰着脸儿道,“……嫙姐儿以后能经常来大堂嫂这边吗?”她很喜欢这个堂嫂。
暖阁里热乎乎的,小女娃一张脸红彤彤的,穿得又像个小胖球,脑袋上扎着丱发,脖子上戴了一个金项圈,看上去就像从年画上走出来一样。
看着这俩孩子,沈令善就觉得心qíng大好,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嫙姐儿开心的笑了笑,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一旁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糖瓜给递到沈令善的嘴边。糖瓜是用huáng米和麦芽熬制而成的糖,吃起来脆甜香苏。
沈令善吃着糖瓜,又给嫙姐儿剪了一个灯笼图案的窗花。
沈令善坐在罗汉chuáng上,看着嵘哥儿和嫙姐儿在窗户上贴窗花。嵘哥儿贴,嫙姐儿在边上看着指挥,胖墩墩的两个小人儿,不知道有多可爱。
这时候丹枝挑了帘子进来,说了一句:“夫人,表姑娘来了。”
沈令善搁下手中的活儿,朝着湘妃竹帘那儿一看,就见披了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的纤细丽影走了进来。虞惜惜一张白皙的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见着沈令善,便浅浅一笑道:“表嫂。”
沈令善对虞惜惜并没有好感,面上客客气气应了一声,然后请她落座。
江嵘瞧见虞惜惜,对她的不喜却是表现在脸上,倒是年幼些的嫙姐儿,瞧见虞惜惜,一如既往的,乖巧的喊了人。
丫鬟替虞惜惜接了披风,又替她搬了个绣墩。虞惜惜坐到了沈令善的身旁,瞧着沈令善手边的剪纸,就赞叹道:“表嫂的手可真巧。”
再看沈令善的一双手。
十指白皙修长,嫩如chūn笋,指甲修得圆润整齐,是健康的粉色,非常的好看。
怎么她身上哪里都好看?虞惜惜觉着,江屿会娶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毕竟旁的她也不逊于她。只是女人生得美,本身就是一种资本。倘若她再美一些,江屿兴许也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女人总是不太喜欢长得太好看的,便是长得好看,也想从对方的身上寻缺陷,仿佛寻着缺陷了,心里才会稍稍平衡些。
虞惜惜也是如此,偏生在沈令善的身上,她找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沈令善就说:“剪着玩儿罢了,让表妹见笑了。”
虞惜惜微微笑笑,说道:“我也闲来无事,剪了一些窗花,便想着给表嫂送来。”转头吩咐丫鬟拿过来。
丫鬟手里端着描金托盘,上头放了一些剪好的窗花,搁到了罗汉chuáng的几上。沈令善低头去看,拿了一个起来,瞧着窗花剪得甚为jīng致,一看便知是个中高手,而且是花了很多功夫的。
沈令善就道:“虞表妹这百jú图剪得可真好,我剪过好多次,可是每回都剪不好……”
百jú图非常考验刀法,譬如上面一种叫“龙吐珠”的jú花,叶色浓绿,花尊如玉,花瓣层层叠叠,纤细绵长,错综复杂,剪这种jú花,需要一瓣一瓣慢慢的剪,剪完后,花瓣微微卷曲,形成花朵才成。而另一种叫“绿水秋波”的jú花,它的花瓣非常复杂,长短不一,微端卷曲,中间形成团,花瓣浓密,伸张开时,却逐渐稀疏,剪完后要保持着花朵盛开的形状,自然是非常的难。
还有这“玉翎管”、“花红柳绿”、“点绛唇”,都需要极巧的手。
相比之下,沈令善觉得自己剪得这些,的确只能算得上玩玩而已。
虞惜惜就道:“表嫂喜欢就好。”
嫙姐儿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剪得真好看,像真的一样。”
虞惜惜面带微笑,心里有些舒坦。
一旁正在吃糖瓜的小江嵘看了一眼,就凑过去道:“让我瞧瞧……”小男孩动作快,一把就从嫙姐儿手里拿了过去。嫙姐儿还没放手,这jīng致无双的百jú图,便“刺拉”一声被撕成了两半。
虞惜惜的表qíng僵了僵。
嫙姐儿“呀”了一声,便觉着小嘴看江嵘,语气有些责备和可惜:“撕坏了。”
沈令善还没来得及责备江嵘,他便转过头,冲着虞惜惜道歉道:“对不起虞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娃生的唇红齿白,模样虽和长兄江屿有些相似,看着却非常的活泼乖巧,这样无辜的表qíng,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他不是故意的,不忍心责备他,更别说虞惜惜了。
她有心讨好他,也就表qíng温和道:“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袖中的手却紧了紧。她花了整整半个月才剪出来。
气氛有些凝重,碧桃就过来说:“夫人,红薯烤好了。”
暖阁里的火炉上正烤了几个红薯,这会儿烤得差不多了,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沈令善就对虞惜惜说道:“虞表妹来的倒是巧,这地瓜烤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才刚烤好,虞表妹可要尝尝?”
她从小就不会在吃食上苛待自己,虽然出身娇贵,却也尝得了山珍海味,吃得了这些个粗食。
适才一进暖阁,便闻到味儿了,的确挺香的。虞惜惜便笑笑道:“好啊。”
丹枝和碧桃将几个红薯端了上来。
江嵘和嫙姐儿立马就凑了上去。
沈令善也觉着香,分了一个给虞惜惜,边上的丹枝替她将烤红薯剥好,热腾腾的,沈令善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又甜又糯,有些烫口,非常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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