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二爷高大伟岸,瞧见虞惜惜,原本想打个招呼,走近却见她一副刚哭过的模样,又见她裙子上都是水渍,这个方向,是刚从郭氏那里过来的,就心下了然,问她:“可是你姨母又说你了?”
江二爷虽然同这外甥女没说过几次话,可印象却非常好,是个乖巧懂事的,比刚出嫁的次女江娴温顺太多了。
江二爷这句话比安抚更有效,虞惜惜红着眼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又簌簌的落下,仿佛眼泪怎么都流不完似的,她断断续续道:“没、没有,是我不好,是我惹姨母生气了。”
都委屈成这样了。
江二爷哪里不知道郭氏的xing子,简直是母老虎,也唯有老太太才治得住他。他翕了翕唇,想说帮她去说说郭氏,可想到郭氏那个xing子,他也不想和她闹,想了想,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封红来,递了过去。
虞惜惜落泪的眼神一滞,呆呆的看着江二爷:“姨父?”
江二爷就温和的笑了笑:“娴姐儿都出嫁了,这压岁钱也不知到给谁,你就拿着吧,晚上放在枕头底下。”江二爷是个非常好的父亲,先前就十分宠女儿,目下看着虞惜惜,年纪同已出嫁的次女差不多,便也如父亲那样待她。
虞惜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过这个封红的,她泪光盈盈的看着江二爷离开的背影,然后悄悄打开封红,里面放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十两的,统共六十两。
虞惜惜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点银子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这六十两银子很珍贵。
虞惜惜弯了弯唇,忽然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
沈令善今晚非常高兴。原先她念着自己的身份,站在一旁看着,后来被江嵘拉着一道去放pào仗。两人将pào仗cha到堆好的雪人上,点好了就拉着手一起跑到边上,捂着耳朵听着噼里啪啦的pào仗声,笑得很大声。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的过年了。
先前的五年,在程家过年的时候,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其他几房的小辈,也不会和她太过亲近。晚上程瓒更加不会陪她一起守岁。
那时候她就会从芝澜堂出来,站到程家最高的藏书阁上,看着洛州的万家灯火,望着皇城的方向,想象远在皇城的荣国公府,这会儿应该非常热闹。之前她非常盼着嫁给程瓒,出嫁之后,才真正明白这种想家的感觉。
而魏嬷嬷就会替她守着长寿灯,每年都是。
次日就貌合神离的随程家人一起去拜年,期初还有女眷会拉她一起去玩叶子牌,可是她每回都输得很惨,她婆婆叶氏觉得她败家,就让她别玩牌了。后来沈令善每回都推脱,那些个夫人们也渐渐不来叫她了。她也就没有再玩过牌。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玩牌,不过是享受那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和江嵘分开,回到琳琅院的时候,沈令善才发现自己的斗篷上被烧焦了一小块。
魏嬷嬷就说了她几句。
好像她还是贪玩的孩子似的。
斗篷的皮毛珍贵,沈令善一点都不心疼。待江屿看过来的时候,她才有些心虚,忽然有一种小时候贪玩被爹娘训斥的感觉,就脱口而出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完这话,沈令善的脸有些烫。她又不是孩子了?还有什么‘以后’?再和八岁的嵘哥儿一起玩,像什么样子?
江屿看上去心qíng仿佛很好,静静望着她,缓缓说道:“没关系。我现在的俸禄,还是够你败家的。”
这个沈令善当然知道。
他的俸禄若是不高,那还有谁比得上他?看当初他娶她时的排场就知道了,而且齐国公府这宅子也是气派的很,不过高处不胜寒,沈令善觉得他还是不要碰那种贪污受贿之事为好。只是这等煞风景话她现在不适合说,闻着身上这股子pào仗味儿,就小声道:“我先去沐浴。”
她步子轻快的进去。江屿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等到净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才略微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
第21章 画眉
齐国公府并没有守岁的习俗,只是适才和小江嵘一起玩儿的兴奋劲儿还没收回来,进了被窝,满脑子都是刚才的pào仗声,怎么都没法静下心来。今日是除夕,外面都是热热闹闹的声音,齐国公府的地段好,位于八宝胡同,可是寸土寸金的地儿,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出去不用走几步,就是泗水湖畔。到了上元夜,那儿还要热闹。
待身后温热的身躯贴上来的时候,沈令善才身子一颤。这个时候,则是想起昨晚和江屿做的事qíng了……那种感觉。沈令善不知道如何说,她并没有觉得美妙的,总之……撑得厉害。可是他好像很喜欢。明日是大年初一,按规矩要早起祭祖的,之后还有各种亲戚间的走动,她是新妇,有得要忙的。
于是就悄悄往里面挪了挪。
忽然间一只胳膊就拦在了她的腰上。
好像是有了亲密的关系,她对江屿的抵触也渐渐小了起来,可是心里的那道坎儿,却是不容易迈过去的,需要慢慢来。沈令善想了想,就说:“国公爷你早些休息吧。”他这么晚从宫里回来,肯定是忙了一整天。
江屿倒是没进一步的动作,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声问她:“还疼吗?”
啊?沈令善愣了愣,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呢,忽然就想到昨天晚上,他有些失控,太过用力,一不小心把她顶到chuáng头了,她脑袋“咚”的撞了一下。
……那时候的确挺疼的。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
只觉得这会儿不只是脸烫,全身都烫了起来,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他的手拿开,自顾自往里头挪了挪,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就小声回了一句:“不疼了。”
明日要早起,他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这会儿她离得他远远的,倒也好,不然他真的有点不太能控制自己。江屿阖眼入睡,脑海之中想着刚才她和嵘哥儿一起放pào仗的样子,她应该这样开心的,却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不过也是,以她的xing子,若非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心的。
临近子时,外头的烟火爆竹声一下子响了起来。
是到了新年了。
沈令善本就睡得浅,自然被吵醒了,然后慢慢翻了一个身。
她刚动了一下,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抓着了她的手腕。沈令善身子顿了顿:“是我吵醒你了吗?”他应该是睡了的。
然后就被她用力的拉到了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结实坚硬的胸膛之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一股男xing炙热的气息。她yù抬头,他的手轻轻摁住了她的脑袋,替她将耳朵捂住:“……睡吧。”
这一晚沈令善睡得很好。
次日是大年初一,自然该穿的喜庆些,沈令善穿了身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沈令善觉得太喜庆了,小孩子才穿成这样,魏嬷嬷却说这样穿才好,还给她配了对猩猩红宝石耳坠。太招摇了,沈令善不肯带,最后戴了对明珠耳铛,看上去端庄些。至于衣裳,沈令善嫌换来换去麻烦,也就罢了。
转过身去,就见江屿正在穿衣。沈令善愣了愣,魏嬷嬷就轻轻推了推一下她的胳膊。
都是夫妻了。
沈令善觉得总要习惯的,就上前道:“我来吧。”
好像除了第一晚她替他解过衣袍,之后她都没有尽过当妻子的义务。
江屿看了她一眼,也就不客气的敞开手,让她来。
比起头一回的束手无策,这回沈令善却是有备而来,她先前对着他的衣袍练习过好几回。替他穿好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系革带的时候,也没有出过错。
穿好之后,又替他戴好玉制发冠。他身材颀长,高大英挺,衣衫挺阔,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沈令善抬眼细细打量他的眉眼,江家长房的三兄弟,比二房三房的几个都要生得出色的多。沈令善记得江屿的母亲阮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而且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江大爷和阮氏的感qíng非常好。只是没想到,江嵘刚出生没多久,竟然发生了那种事……
倘若阮氏在的话,应当是个好相与的婆婆。
不过沈令善又想起了程瓒的母亲叶氏。昔日她年幼的时候,叶氏这个叔婆对她还是很好的,没想到当晚辈和儿媳是两回事。当晚辈的时候,她顽皮一些,叶氏还会护着她,夸她聪慧伶俐;成了儿媳,却是处处要求她端庄贤淑。
替江屿穿戴整齐之后,沈令善便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等到要画眉的时候,就看到那在边上看了许久的江屿走了过来。好像一副礼尚往来,要替她画眉的样子。
“国公爷?”她可是听说他身边不曾有通房的,应该也没有画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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