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善沐浴后,江屿还没回来,就坐在罗汉chuáng上等他,随后让丹枝给她拿了一本游记看看。看了一会儿有些困了,就只好上榻休息了。
等中途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江屿已经坐在她的榻边了。
她想起来,就被他轻轻的摁住:“……睡吧。”
沈令善看着他清俊的脸,觉得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特别是她怀孕之后,他一直都待她非常的小心翼翼。
看得出来,他十分珍惜这个孩子。
现在也是,语气很温和,可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是怀了孩子,就容易想多……她拉着他宽厚温热的手,初醒时朦胧的目光就这样静静望着他。
江屿抚了抚她的脸,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沈令善心里的不安被渐渐抚平,这才闭上眼睛睡觉了。
之后上榻的时候,他侧着身看了她一会儿。
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很好,只是和小时候那样ròu嘟嘟的样子还是有些差距。
不知不觉就这样长大了,嫁人了,还有喜欢的人了……江屿看着她,想到当初为何偏偏在洛州逗留,还偏偏去了离程家最近的酒楼。他告诉自己不刻意的去找她,自欺欺人做着一些无法控制的事qíng,终于在那一天,看到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之前他以为自己最难以接受的画面,大概是看到她和程瓒夫妻恩爱,手边还牵着一个孩子。
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想象过。
真正出现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些根本算不了什么……那天她梳着妇人发髻,穿了一件嫩huáng色的长身褙子,脸颊白净,尖尖的下巴,衬得眼睛格外的大,纤细的好像被风一chuī就能chuī走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十分的客气。
她跟在婆婆的身后,大概是做错了什么事qíng,叶氏在说她,而她却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反驳什么。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一向都是窝里横,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
……这不应该是她,可是偏偏是她。
“善善……”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嗯了一下。他笑了笑。
回到程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程瓒想起刚才他和江屿说得话,觉得刚才的那个根本不是自己……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可是看到江屿和她恩爱,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好像是人的劣根xing在作祟,自己不要的东西,不闻不问,终于成了别人的,反倒心心念念了起来。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程瓒先去了叶氏那边。
叶氏看到他终于回来,又听说了沈迳的事qíng,就道:“沈家的事qíng,你cha什么手?”
先前因和离只是,沈、程两家闹得非常的不愉快。已经算是彻底断绝了往来了。沈迳那样痛恨程瓒,就算救了他,他也是不知道感恩的。倒不如离得远远的。
见儿子的表qíng,觉得他大概不爱听这种话,叶氏也知道他心地善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便不说这件事qíng。
想起了开心的事qíng,才微笑道,“母亲已经给你选好了日子,八月初六,就让冯三姑娘进门。还有两三个月,你也收收心,好好准备当新郎倌儿。”
程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母亲,儿子……还不想这么快成亲。”
叶氏的笑容僵了僵,问他:“为什么?”又想到今日他去了沈家,好像沈令善也过去了,两个人该不是见面了吧?叶氏当即便蹙起眉头来,“可是那沈氏又对你纠缠不清?嫁了人了还不安生,怎么就偏偏缠着你不放呢!”
“没有!”程瓒立刻道,“和沈令善无关。”
她哪里对他纠缠不清?她现在和江屿过得很好。
叶氏继续问道:“那是为什么?”
程瓒不想提什么冯姑娘,只想着今日的沈令善,忍不住看向叶氏,问道:“当初寿哥儿生病,不是因为沈令善吧?是母亲让我误以为是沈令善做的,是不是?”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叶氏的脸色变了变,她自然是清楚,那日寿哥儿吃了糕点就闹肚子,后来还发烧了……寿哥儿本就体弱,可毕竟是庶孙,哪有长子的前途重要,受点罪就受点罪,她也不会在意什么。可惜偏偏她这个儿子,将庶子当成宝。
叶氏淡淡道:“你就是这样和你母亲说话的?”平日她这个儿子是最孝顺的。
程瓒道:“母亲只要回答儿子,是或者不是。”
儿子再迟钝,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叶氏先前也明白,可到时候肯定是来不及了。再说了,和离于他也算是一桩好事。
如今想来,沈令善生不出儿子,大概是因为她这个儿子不想让她生,她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
就和程瓒说道:“你现在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当初你不也不喜欢那沈氏吗?与其这样拖着,不如一刀来得gān脆……”
看儿子这副样子,叶氏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缓缓和他说:“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一个没有丈夫庇护、子嗣傍身的女人,在后宅之中待着,比死了更难受。你以为你对她,单单只有冷落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那五年沈氏在咱们程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现在倒是来责备母亲了。”
“要知道,但凡你对沈氏有一点信任,就不会这样轻易的听信别人的话……瓒哥儿,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是最没有资格来责问我的。”
第55章 在意
程瓒从叶氏这边出来,就吩咐随从何墨去打听先前沈令善的事qíng。
程瓒知道母亲叶氏说得是事实,可是也明白,这一切他总是要知道的。
当初他恨沈令善,不过是因为她害死了寿哥儿的母亲,可若是从一开始他就误会了她,那么后面他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可笑至极。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程瓒换了一件衣服去看寿哥儿。小男孩儿刚沐浴好,穿了一件中衣,看到他便趿着鞋子跑了过来,仰起头叫了他一声:“父亲。”
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人抱了起来。
从小就身体弱,程瓒几乎把所有的jīng力花费在他的身上。把人抱到罗汉chuáng上,他走到立柜旁,打开柜门,想替他拿一件外衣。拿起的时候,就看到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荷包。
程瓒拿了出来。
寿哥儿看到父亲手里拿着的荷包,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才弱弱道:“父、父亲?”
程瓒坐到他的身旁,温和的问道:“告诉父亲,这个荷包是谁送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在加上寿哥儿的表qíng,他心里更加有了一丝笃定,然后就看到寿哥儿怯怯的望着他,小声说道:“是……是母亲给我的。”
捏着荷包的手倏然收紧。
寿哥儿一出生便没了亲生母亲,和他定了亲的冯三姑娘还未过门,那么寿哥儿口中的母亲,就只有她了。程瓒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什么时候的事qíng?”
寿哥儿想了想,回道:“父亲带我回来之后不久……那回我生了病。”
他倒是记起来了。
刚把寿哥儿带回府的时候,他的确生了一场病,而且之前寿哥儿还和沈令善接触过……后来寿哥儿生病期间,沈令善还过来看他,恰好被他撞见了。他本就心疼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又不能名正言顺的跟着他这个父亲回府,一直在外面养着。看到沈令善私下这样对他,当着自己的面,却假惺惺的过来探望他,越发是厌恶她。
他记得那时候她的脾气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骄纵了。自从沈家出事之后,她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也没有和他争辩什么。
他固然厌恶她,可她该尽的嫡母职责还是没有断过,虽然和寿哥儿不亲近,却也不会在面儿上苛待他。可是他总是怀疑她、防着她。
寿哥儿看着父亲,想了想,便哭了起来。
他用手背擦着眼泪,抽泣道:“是……是寿哥儿不好。母亲她,她一直都对寿哥儿很好。其实……其实寿哥儿很喜欢母亲,可是姑姑说,如果母亲有了小孩儿,父亲就不疼寿哥儿了。寿哥儿不能喜欢她。”
宝华……程瓒想起来了,好像沈令善和他妹妹宝华相处得也很不好。可那会儿他觉得,宝华的xing子直,厌恶沈令善,也是在qíng理之中的。
他替寿哥儿擦了擦眼泪,轻轻拍着他的背:“寿哥儿放心,父亲不怪你。”
寿哥儿最害怕的就是惹父亲生气,所以一直不敢说这些事qíng。听到父亲不生气,他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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