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聂素问小姐吧?”
“……嗯?”素问诧异的回过头,再一次确认,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对方似乎也不认识她,不然不会用这样询问的口气,同时眼光上下不停的打量她。
“你是谁?”考虑了半晌,她率先问。
对方从她的口气确认了她的身份:“我是谁不重要。有人托我把这件东西jiāo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形的方盒,盒子纤长,里面装着的可能是笔或者项链一类的事物。素问疑惑的看看他,接过来打开,盒子里的是一支手工镂刻的少数民族风qíng的发钗,银质的发钗静静躺着,散发着幽暗的光。
等素问再抬头时,那个给她盒子的男子已经不见了下落。
郝海云……
他还活着。
素问看着手中的发钗,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想想也是,他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这样就轻易死了。可是……他把发钗送来给她的意图是什么呢?
让她提心吊胆,时刻颤栗不安的等着他上门报复?
素问攥紧了手中的钗,钗身冰凉的感觉一直渗入手心。
*
重症监护病房外的观察室,陆铮见到了悲伤沉痛的傅中将,和他的夫人,已经哭得双眼通红肿胀如核桃的妇人。
“晓雅,晓雅……你醒醒啊,妈妈来看你了,你醒过来看看妈妈啊……”
傅太太的qíng绪激动,医生不放心让她穿上无菌衣进入ICU,所以她一直隔着玻璃板锤打着,哭叫着。
这种qíng况,陆铮来了却不敢上前,直到傅中将回头时注意到他,他才双脚靠拢叫了声:“首长好!”
“来了。”傅中将的脸色显得憔悴,淡淡看了眼,“你还没进去看过晓雅吧?我让医生给你准备无菌衣……”
“首长,不必了。”陆铮打断了他的话,“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如果连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我想我进去也是于事无补。”
傅中将露出难明的眼色:“她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事到如今,你连进去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对不起,首长。”陆铮笔直的敬礼。
傅中将扫了他一眼:“我今天找你是私事,这一套就免了。”
陆铮怔了下,放下手:“首长,您说。”
傅中将却踱至一边,似乎想抽烟,手cha进兜里,才想起这里是医院。这几天,他像又老了十岁,两鬓都斑白了,谁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这个还是他一直心有愧疚的千金宝贝。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一般正常人的父亲,谁会让子女去gān这种危险的事?发生这种事,我自己也有推不开的责任。我知道你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在部队大有前途,也早早的结婚,有了妻子。我的话你不必有太大压力,就当是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的自私请求,你若不同意也没关系。”
陆铮静静听着,傅中将转过脸,极其诚恳的看着他,沉重的说:“我希望你照顾晓雅的后半生。”
观察室里一片宁静。
半晌,陆铮问了句:“首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中将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的事qíng,我已经听说了,向境外she击,罪名不小,你这身军装恐怕是穿不下去了。正好,我也不想我的晓雅再嫁给军人,她出生在军人家庭,已经太委屈她了。你脱了军籍以后,就不受军婚的约束,我希望你能给晓雅一个名分。”
“可是您知道我已经结婚了的!”陆铮忍不住反驳。
“你和晓雅不是也领过结婚证?晓雅是我女儿,她的心思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一块去做卧底,在那么危险的qíng况下朝夕相处,难道就一点感qíng都没有吗?我也不要求你对晓雅多忠贞,也不会拆散你和你现在的妻子,你可以照常生活,只要多请个人照顾晓雅,一直到她……自然死亡。”
作为一个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十分艰难:“就当,完成她一个心愿吧。”
陆铮的眉习惯xing的皱了起来。
傅晓雅是为他挡枪,如果她真的一辈子醒不来,他愿意负起这个责任,相信素问也会愿意跟他一起照顾晓雅。只是……给傅晓雅一个名分?
这件事,别说素问的态度,就算他,也不同意,不愿意!
“对不起,首长我……”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边,傅晓雅的妈妈忽然冲过来,伸手指着陆铮的鼻子就骂:“晓雅是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现在想推卸责任!你还我一个活生生的晓雅,你还我的晓雅!”
“傅太太……”
傅晓雅的妈妈红着眼睛,像是泄愤似的冲陆铮挥舞着拳头:“她躺在这儿这么久了你有来看过她一次么?我打听过你了,你对象也就住在这医院里,你每天守着她都不肯来看晓雅一眼,我苦命的儿啊,怎么看上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
ICU周围应该是非常安静的,这一闹,立刻惊动了医生护士,傅中将也丢不起这个人,赶忙让警卫把太太拉住了。
她挣扎着,本来是要陆铮的耳光,结果没打着,手指蹭过他脸上,尖利的指甲划出几个红血印。
拉架的护士和警卫面面相觑,军总医院是神圣严肃的地方,他们在这工作一辈子没见过这样劲爆的场面。
而事件双方,又似乎都有道理。有人认为中将的女儿痴心错付,这男人是应该负责。有人见过聂素问的,觉得他们夫妻感qíng好得很,怎么能说拆开就拆开。
陆铮脸上渗着细细的血丝,表qíng却平静漠然,迎着周围谴责的目光,郑重的说:“首长,我冒昧问您一句,您爱您的爱人吗?”
众人皆愣。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您身上,您会和您的爱人离婚,为了报恩去娶一个您不爱的人吗?对于令千金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尽补偿的,我都会尽力去做。但是您的这个要求属于qiáng人所难,感qíng的事是不能勉qiáng的,况且我的妻子是无辜的,我欠下的责任不该让她也一起去承担。”
傅中将沉默着看他,似乎在思考。
这时候,忽然有人拨开人群朝这里走来,陆铮回头一看,是顾淮安。
他叫了声“队长”,顾淮安却朝傅中将敬了个礼,叫:“首长。”
傅中将点点头,知他现在过来肯定是有事。
顾淮安手里拿着个日记本,说:“这是在傅军医留下的遗物里找到的日记,我很抱歉未经您的同意翻看了其中的内容。傅军医在参加到这次行动之前就已经查出了晚期癌症,她为陆铮挡枪,只是想让陆铮记住她——她在日记里写,如果一个人连记忆都没留下,那便算真的死了。杨宗贤的那一枪,是成全她,今生今世,陆铮永远都不会对她释怀,而她,也会一直被陆铮追忆,这是她继续活下去的方式。”
一段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陆铮攥着手心,指尖抠入皮ròu里,却恍然不知。
傅太太明显不信:“不可能,我的晓雅一直健康的很,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癌症晚期的样子?”
顾淮安摇头:“请问傅太太,您有多久没见过您的女儿了?”
傅太太哑口无言。丈夫和女儿都在部队,她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次。
这时候傅晓雅的主治医生也出来作证:“我这里有傅军医两个月前最后一次来做检查的病历。她自己也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qíng况非常清楚。是她嘱咐我一定要将她的病qíng保密,她说首长您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宁可在任务中牺牲,不愿意就这样病死。”
……
……
……
那天下午在医院发生的事,最终成了一场闹剧。当人群散去,怅然失神的陆铮,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只等候着他的素问。
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
“等了多久了?”
素问抬起头,冲他眨眨眼:“一会会。”
陆铮便没再说什么,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素问安心的埋在他胸口,过了一会儿,抬头问他:“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亏欠了傅军医的?”
陆铮没说话,但表qíng已说明了一切答案。
“没关系,要是她真的好不了了,我跟你一起照顾她。”
陆铮突然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真的有女人可以大度到让自己的丈夫去照顾另一个女人?
“我知道。”她伸出手楼主陆铮的脖子,“你亏欠了她的,我也亏欠了她的。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就失去了疼爱我的丈夫,我肚子里的爸爸也就没了爸爸。这个责任,我跟你一起担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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