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惑_亦舒【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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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川发誓如瑛有什么不测,他将亲手扼死柏如珏。

    如瑛渐渐不支,额角上布满汗珠,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振川bào喝一声,向那胖妇扑过去,以手臂熊抱,拼命拥紧她,两人滚在地上。

    谁都没料到振川会使出这么原始的招数,胖妇低吼一声,用力抓向振川的脸,振川痛哼,但不放手。

    胖妇伸手大力一击,振川被她打得金星乱冒,被迫松手,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发生极大的变化。

    振川看到如瑛背后站着两个人。

    是他们!振川松口气,是如瑛的同类,那两个年轻人。他们各将右手搁在如瑛肩膊上,一动不动,并无发出半丝声响,只是默默凝视柏如珏带来的驱魔人。

    那胖妇惊骇莫名,吆喝:“你们是谁?说,你们是谁!”

    胜负已分。

    她澄蓝的眼珠渐渐褪色,形容萎靡,头发湿漉漉,一丝丝挂在额前,脸容像只斗得筋疲力尽的老猫,她声音一字比一字低:“你是谁,”犹自不服气,“你是谁。”

    振川根本不知道两个年轻人是在什么时候进来的,很明显,如瑛因他们的缘故,反败为胜。

    他们到底是谁?

    一方面柏如珏靠在墙壁上,吓得魂飞魄散,四肢动弹不得,平日所见威风,全部丢在津巴布韦。

    振川吁出一口气。

    柏如瑛终于开口了:“你,滚开,走得多远就多远,我这生这世不要再看到你的面孔。”

    妇人像是被吸尽日月jīng华,颓然倒地喘息。

    两个年轻人的手离开了如瑛的肩膀。

    妇人挣扎着爬起来,蹒跚着抢出大门去。

    如瑛转头看着柏如珏,振川做好心提醒他:“还不走?”

    柏如珏如梦初醒,跌跌撞撞逃走。

    大门大力关上。

    振川这才发觉,整个客厅受到彻底的破坏,已没有一件完整的家私,满地碎片,一半灯泡已经熄灭,吊灯摇摇yù坠。

    振川坐下来定定神。

    如瑛向两位青年说:“谢谢相助。”

    两人微笑一下,转身准备离去。

    振川叫:“慢着。”

    如瑛拉住振川,“现在还不是时候。”

    振川还是问:“你们是友是敌?”

    如瑛代答:“绝对是朋友。”

    刹那间两人已经离去。

    “如瑛,你没有事吧?”

    他发觉如瑛宛似水池中爬出来似的,衣服都贴在身上。

    “你呢?你受了伤。”

    “皮ròu外伤,敷点药就没事。”

    “那妇人再也不能驱魔了。”如瑛深深叹口气。

    “告诉我你们如何令她就范,我有武侠小说底子,不怕神怪,你们用的是吸星大法?”

    “不,振川,她不过想用jīng神控制我,叫我放弃自主xing。”

    “是种qiáng烈的催眠术?”

    如瑛想一想,“可以那么说,倘若她成功的话,对我心身都会产生不良影响。”

    “她怎么了?”

    “她永远不会作怪。”

    “如瑛,她已失去内功,她的超能力已被你们收走,”振川越说越兴奋,“现在她似普通人一样了。”

    如瑛叹口气,“你可以这样说。”

    “那两个人,他们是怎样进来的?”

    “我不知道,当时只觉得渐渐疲倦,支撑不住,即要放弃,但心头非常明白,一旦投降,jīng神受到控制,我就不再是柏如瑛。正在此时,你打乱她的心神,他们就在我身后出现了。”

    振川说:“那时我倒在地下,柏如珏,他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他?”如瑛冷笑一声。

    “他怎么?”

    “这人自作自受,恐怕要大病一场。”

    “我不明白。”

    如瑛不作声。

    “可是受到gān扰?那么我呢,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如瑛忽然绽出一丝笑容,“你?你头脑简单,思想单纯,一片空白,如何gān扰?”

    振川为之气结,抓起如瑛的手咬下去。

    如瑛来不及缩,痛得叫起来。

    不止一下叫声,跟着由老区发出的嚎叫更加可怕。

    他看完戏,回来了。

    一打开门,看到客厅劫后余生qíng形,不禁呼叫。

    振川连忙安抚他,“老区,你怎么了?”

    老区径向如瑛走过去,颤抖着声音,“柏小姐,你不肯嫁给我们的少爷,也不必发那么大的脾气。”

    如瑛瞪着他,“什么?”

    振川把老区推进工作间,“柏小姐不喜欢客厅的装修。”

    “什么?”

    “她喜欢别的颜色。”

    “那也不用bào力拆屋呀。”一叠声叫苦。

    “明天装修师傅就会上来,保证两个星期内就恢复原状。”

    老区惊魂甫定,喃喃道:“xing子这么烈,这这这……真没想到。”

    “你早点休息吧。”

    “你们呢?”

    “我们还有些细节商议。”

    “她有没有答应你?”

    “她说考虑。”

    振川把老区塞进房去。

    如瑛站在大厅,扶起一只花瓶。

    “对不起。”她说。

    “不要紧,已经很破旧,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紫灰。”

    “行。”

    “振川——”

    “嘘,别多话,我送你回去。”

    如瑛筋疲力尽地靠在振川怀中。

    她病了。

    照如瑛自己的说法,是差些儿没力竭而死,她赖在chuáng上不肯起来,睡完又睡。

    振川却认为她靠睡眠来压惊。

    比起她,柏如珏的qíng况严重得多。

    战败当夜,他发高烧,满嘴梦呓,jīng神进入迷乱状态,一时哭泣,一时狂叫,他母亲惊怖不已,把他送院治疗。

    两日后,病qíng未有进展,这位柏太太上门来找另一位柏太太。

    碰巧振川探访如瑛。

    大柏太太一坐下便把独生子的病况说了一遍。

    小柏太太心中忐忑,不知对方来意如何。

    如瑛保护娘亲,虽然jīng神不佳,也陪伴在旁。

    那一位柏太太高大、硕健、威猛,衣着入时,虽然一大把年纪,姿势仍神气得不得了,看得出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分明是有求而来,却还一脸纤尊降贵模样。

    振川十分不自然。

    相信柏氏母女也有同感。

    大家都似竖起毛弓着背预备打架的猫。

    那位柏夫人说:“如珏同我说,只有如瑛可以帮他。”

    她终于说出来意,但口气仿佛像是给如瑛一个机会,抬举了如瑛。

    振川暗暗为如瑛难过,到今天,靠山已倒,这位老太太尚且咄咄bī人,当年不知如何紧张厉害。

    但是如瑛并无动气,她很平静地问:“我怎么帮?”

    “如珏恳求我,叫你到医院去见他一面。”

    “他不过是受惊发烧而已,吃了药躺两天就好。”

    “他说只有你可以帮他。”

    “没有这种事。”

    大柏太太沉默了。

    振川发觉她握着鳄鱼皮的手在微微颤抖。啊,她爱子心切,内心矛盾,不知是放弃尊严苦苦哀求好,还是拂袖而去为上。

    振川有点不忍。

    也是活该,看样子要挫挫她的锐气。

    终于,她作出抉择,低声下气地说:“如瑛,你若有空,请你去看他一次。”

    振川连忙转头看如瑛。

    如瑛铁石心肠,“他糊涂了,我无能为力。倒是白叫你空走一场,你请回吧,阿一,送客。”

    大柏太太的面孔转为煞白,嘴唇抖动两下,闷声不响地站起来,走向大门口。

    如瑛的母亲叹口气,低着头回房间去。

    数十年的恩怨,怎么算都算不清。

    振川知道不应gān涉别人家事,但仍忍不住地说:“如瑛,去看看他如何?”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能爱我的仇敌。”

    “抑或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帮他?”

    如瑛看他一眼,“你不必用激将法了,振川。”

    振川摊摊手。

    “他不会有大碍的。”

    “万一他死翘翘,你多寂寞,请想想,这些年来,你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死缠烂斗,互相光辉丰富了对方的生命,他要是一病不起,你就孤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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