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jú年出了屋,没走多远,便见树下站了个人,脚下一转,往那边走去。
“小师叔。”沈jú年笑望着他,“这次多谢你了。”
李群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是你出事了。”
沈jú年低下头,摩挲着太极坠,也不知说什么好。雪止天晴,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两人之间淡淡的静谧。
“嗯……你是怎么过来的?”沈jú年问道,卸下心中大石,也忍不住微扬起嘴角,开玩笑道:“御剑飞行?”
“骑马。”李群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些时日。”
沈jú年心里一动,“可是宁王叛乱?”
李群点点头,“战火蔓延,宁王蓄势已久,早晚会攻到金陵,而安州是必取之地,你不如随我回云都门,待战事消停,再回来。”
沈jú年思考片刻,答道:“小师叔所言极是,但我仍须与家里人商量,而且七小姐尚未病愈……依你看,宁王叛军还有多久会打到金陵?”
宁王是马上枭雄,军中威望极高,新皇刚刚登基,一时之间应对不及,节节败退。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行军打仗,不只是战场问题,朝中毒瘤太多,随时可能致命。李群虽不理世事,但这些多少都是知道的。
“待七小姐醒来,我便回安州。小师叔,谢谢你了。”沈jú年与他边走边说。
李群垂下眼睑,“我既是你师叔,帮你也是应该,何须言谢。”
沈jú年淡淡一笑,“我还以为,修道之人,都会御剑除妖。”
“那是神话了。所谓渡劫成仙,多半是传说而已,入门清修,至多是益寿延年。云都门中弟子虽然武艺高qiáng,但修的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极少在江湖中走动。”
沈jú年举起太极坠,“那这个又是什么?为什么你能感觉到?”
李群看着她手中的太极坠,眼神一柔,“是子母蛊。你手中的是子蛊,我手中有母蛊,子蛊若有异动,母蛊便会知晓,无论相隔千里万里,都能感觉到。”
子母蛊本是慈母为知晓游子在外行踪所养,经后人不断试炼,衍生了其他效用,譬如yīn阳蛊、雌雄蛊。
蛊能害人,亦能救人。天下万物,莫不如是,存乎者,心矣。
这段时间金陵人心惶惶,出入不易,李群打算等沈jú年一同离开,便在萧府住下了。这一次却不是当西席,而是座上贵宾,但下人还是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先生。
萧娉婷如李群所说,日落之前便醒转过来,只是人虚弱得紧,连话也说不清楚,但眼神清明了,让沈jú年喂了一点粥,又握着她的手昏昏沉沉睡去,睡着了也不松开。老太太那边来了话,说是希望沈jú年能陪陪七小姐。
沈jú年褪了外衣,便同她一张chuáng睡了,原先的两个丫鬟则在外间伺候着。萧娉婷夜里又醒来了一次,沈jú年起身为她倒了水,不小心吵醒了外间的丫鬟,那人慌慌张张地要爬起来伺候,沈jú年淡笑着摆摆手,让她躺下歇息,自己便能照顾好萧娉婷。
到了第二天正午,萧娉婷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胃口也好了一些,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群号过脉,说是再喝两帖药便可以清尽余毒了。沈jú年送他离开,回来时便见萧娉婷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jú年,发生什么事了?先生怎么回来了?”
沈jú年将蛊毒的事同她一说,略去了太极坠不提。
萧娉婷脸色微变,“那爹知道了吗?”
沈jú年摇摇头,“还不清楚。今天一大早二爷就出门了,初蕊还被关在柴房,可能会等二奶奶起来再做处置。”
这件事,让二奶奶知道是无妨,但让二爷知道,父女之间难免就会生出嫌隙。萧娉婷如今对二爷说不上父女qíng深,但总归是一家人,若因为初蕊而父女失和,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丫鬟在外间说道:“七小姐,四少爷来看您了。”
萧娉婷道:“快请他进来。”
沈jú年便要退下,却被萧娉婷拉住了手。“jú年,你我如姐妹一般,又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
沈jú年心qíng有些复杂,她固然心里为萧娉婷着想,希望她好,但大宅门里这许多事,她自觉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正在这时,萧锦琪走了进来,带来了些许寒意。
“四哥。”萧娉婷对他笑了笑。家里的兄弟姐妹中,他们还算同胞同心,萧婉茹虽也与他们同母所生,但心眼却少了些,没他们看得多,想得复杂。而这兄妹俩,往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初蕊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担心。”萧锦琪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坐下。“七妹,我若是你,便不会这么做。”
萧娉婷一怔,“你觉得我不该对付初蕊?”
“不。”萧锦琪轻轻摇头,“你不该留下祸根。初蕊是个蠢人,但蠢人做起蠢事更可怕。”
一个神智失常的人,是无法以常理揣度的。二奶奶和七小姐的死对她来说没有好处,但恨极了萧府,她只求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沈jú年眼睛望着流苏,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你杀了初蕊?”萧娉婷皱眉,“还是毒哑她?”
“这件事,你不用知晓,让一个人说不出话的方法有很多种。”萧锦琪淡淡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好好养病,过了年便及笄了,以后做事qíng先三思。”
萧娉婷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原以为四哥冷qíng,但病后见人心,那些表面上热络的,有几人能比得上眼前二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萧娉婷微笑道:“四哥,我知道了。”
女子过了十三,便能出嫁了,若不是皇帝驾崩,宁王叛乱,或许还逃不过入宫这一环。想到此节,萧娉婷抬头望向沈jú年:“jú年,我梦中隐约听见你说要请我吃喜酒,可有这回事?”
“啊?”沈jú年从流苏上移开眼,不小心扫到萧锦言望来的眼神,蓦地一慌,“什么?”
第二十三章 窃窃私语(加更求票!)
更新时间2010-1-15 19:27:35 字数:3272
萧娉婷见她脸上微红,似有些窘迫,心里一乐,笑着重复了一遍,“你要成亲了,是吗?若不是先皇驾崩,我四哥这时也该成家了。”
沈jú年不知怎么会扯到这件事上来,只有诺诺应了两声,“是啊,婚事订了,等回乡便办……”人人都问她这事,如今萧府上大概是人尽皆知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你上次对我说的那样吗?”萧娉婷好奇问道,只当萧锦琪不存在了。
沈jú年却不能如她那般,便只有含糊地说了句“老实”“可靠”,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萧娉婷笑嘻嘻地看着她,不免也想起自家的事。
“婉茹姐姐过了年也十七了,若今次的选秀取消,轮到下次,她的年龄就太大了,不知娘有什么打算。”萧娉婷竟像个小大人似的感慨起来。
萧锦琪、萧婉茹、萧娉婷三人同胞所生,自然对彼此的事关心一些,也是年纪还小,若到了二爷他们那般年纪,心里各自有两把算盘,也不会如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了。
萧锦琪道:“这事何须你担心,爹娘自有计较。”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萧锦琪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沈jú年送了他出去,转过身,便见萧娉婷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怎么了?”沈jú年笑了笑,坐回chuáng沿。
“虽不及四哥了解我,但我到底还是了解我四哥的。jú年,你对先生无意,难道对我四哥也没有心吗?”
沈jú年莫名其妙地怔了半晌……为何七小姐的逻辑这么让人捉摸不定?她和四少爷有什么关系吗?
答案是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七小姐,jú年和四少爷……好像没有关系吧……”他是萧府的四少爷,她不过是个农家女,还曾经在萧府当过婢女。这年头讲究门当户对,他们两个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她虽家境贫寒,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出身,不至于给人做妾。
“我听瑞娘说,娘有意给你说门亲事,你若嫁给我哥哥,我们便能一直在一起了。”萧娉婷拉着她的手,温言道,“好jú年,没有你在身边,我真不快活。”
旁人不如jú年这般知冷知热,也不如她贴心贴意。jú年在时没有感觉,少了她才发现什么都不对。世上很多事物都是这般,最普通最朴实最平凡,却离不得,少不了。
沈jú年听她孩子气的话,忍不住轻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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