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怪他们,其实不是他们古怪,是我们古怪。那样的折腾,任哪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也只有我和你‘不正常’罢了。”涅儿手捧着书埋头看着,完全不理会宫人们的恍惚。
昭华宫闹鬼一事,在一个早上就传遍了整个苍泷后宫,这宫里的人就是闲着没事做,整天不是对镜贴花就竖着耳朵探听各宫的“奇闻异事”,然后又四下添油加醋一番。
只是涅儿没作任何反应,在昭华宫闭门不出、埋头看书。她这样不吵不闹地,反而让那些想看好戏的人没了主意,所以这件事也没怎么闹得起来,也就是各人私下猜测几番而已。
“嫂子,你没事吧?”芸昕公主在这种时候竟还跟往常一样,不躲不避地来昭华宫做客。
涅儿放下书本,浅浅地笑着,说:“我看起来不好吗?倒是公主你,怎么还敢来昭华宫呢?不怕吗?”
这话说的是,现在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婢,路过昭华宫的时候都是绕道走,避之唯恐不及。可她竟还天不怕地不怕地跑来问候她,实属难得。
“哼,这宫里闹鬼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都听习惯了,她们那些人只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怕这些鬼神的吧。”芸昕公主这一句又是一针见血,也不怕得罪人。
筱茵端茶进来,刚好听到了这么一句,接话道:“没错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话在自家房里说说还行,在外可说不得。”涅儿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祸从口出,在暗箭密布的高墙后宫里,说多错多,多嘴的人是不会寿命长的。
美人棋(1)
芸昕公主也不介意那些闲言碎语,她就看着涅儿心善,内里又聪慧细腻,绝不像其他妃嫔那样总要暗自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弄得人命如糙芥,她最是看不惯,所以素日都是不与任何人jiāo好的。
直到涅儿来了,她才整日欢喜地往昭华宫跑,在她心里,早就视涅儿是知己了。
芸昕公主见筱茵的刺绣绣得好,总嚷着要筱茵教她。她说在宫里什么活儿都不沾手,只是闲着时只学点诗书棋艺,并没有一样jīng的。
筱茵见芸昕公主没有任何架子,就也习惯跟她闹着玩,嘻嘻哈哈地不分主仆。
涅儿看着她们两个闹在一处玩,像两个小孩子似的,只在一旁笑,任她们怎么拉劝都不过去跟她们胡闹。
笑着笑着,眼角竟瞥见一抹明huáng的身影站在帘后。忙住了声,招手叫筱茵把她的外袍给拿来。
早上起来梳洗后,见没什么外人要来,涅儿和芸昕公主又不介意那些烦琐的礼节,所以只穿了便装捧着暖炉看书,没有认真穿戴,现在莫赫龙宿竟然来了。
涅儿心里纳闷,他不是一向都是晚上才来的吗?怎么这回子白天来了,还是下朝之后龙袍都没换就来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其实每回莫赫龙宿出现都是挑在“好时候”,总是让她意料不到。
筱茵见涅儿的表qíng古怪,猛地招手叫她拿衣裳,才停住了笑,循着涅儿的眼光望去,当她看见一身龙袍的莫赫龙宿时,着实下了一跳,忙从绣架边弹跳起来福身行礼。
莫赫龙宿罢了罢手,径直地往火炉边的软塌走去,边躺下边说:“朕还以为你被吓得不敢起chuáng了呢,你们继续玩,朕养一下神。”
跟在莫赫龙宿身后进来的太监总管董钦怀里抱着一件狐皮大裘,在莫赫龙宿躺下的时候忙上前给他盖上。莫赫龙宿也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真的睡下了。
平时芸昕公主最得莫赫龙宿的疼爱,只是今日他进来时也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只一句话就什么都不说了,弄得芸昕公主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涅儿也觉得奇怪,他刚才说“朕以为你吓得不敢起chuáng”,那就是他也知道了昭华宫闹鬼的事儿了吧,那他贵为天子,怎么也不避讳呢。还破天荒地看起来那么累,进来就躺下了,他不是一直都像个铁人一样不眠不休的吗?难道他也没睡好?难道他的乾云宫也闹鬼了不曾?
董钦见莫赫龙宿好不容易睡下了,就使眼色叫她们都噤声,不要再吵闹。
其实就算他不示意,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扰了圣驾呢?筱茵出去给莫赫龙宿添新的炭火,涅儿无事可做,垂头继续看书,芸昕公主见皇兄来了,也没什么可玩的了,就告辞离去了。董钦则是一言不发地守在软塌边,不敢喘一口粗气。
因为莫赫龙宿的到来,昭华宫的笑声就静谧下去了,就连宫人的走动都是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他。涅儿披好袍子,只斜倚在另一张软塌上看书,偶尔又抬眼偷瞧一下莫赫龙宿。
美人棋(2)
他的睡颜纯真地像个孩子,眉眼间尽是安静的俊美,邪气的词语根本跟他不沾边嘛,怎么外面尽传说得他那么坏呢?
在来苍泷国的时候,人人都说苍泷皇是个魔鬼,他的魔军是吃ròu喝血的bào徒,说他在战场上戴着shòu皮面具杀人不眨眼,还有残bào地杀死了各国的和亲公主……
可是她来苍泷国一月有余,也没见他有过什么残bào行为啊,虽然隔天才见到他一会,这总共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两个时辰,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直觉告诉她,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人冷了一点罢了。”涅儿不觉地低喃出声,自己都没察觉出什么,一个声音却突然接上说:“谁冷?”
吓得涅儿把手中的书本都丢到了地上,循声看去,见莫赫龙宿睁着眼睛斜躺着,单手支起头部,正勾着笑看她。
不笑还好,他这个笑古怪地都把涅儿的一身jī皮疙瘩都惊了出来。
她刚才说的冷漠之人当然是他了,可是她怎可回答他呀,敢说皇上的坏话,简直是不想活了。所以这话是回不得的,所以涅儿只得在那里一个劲地尴尬。
莫赫龙宿坐起身来,把身上的狐裘又丢回给董钦,走到案前像是要找茶喝。
涅儿心想,喝茶也不叫人,竟要自己倒么?边想边起身走过去,夺下他手中的茶壶说:“茶是冷的,换了暖的再喝吧。”于是叫来筱茵换茶。
“陪朕下盘棋!”莫赫龙宿站在她身后,看她忙活着给他倒茶,也忘了刚才的问话。
涅儿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出神,不解地问道:“陛下怎知臣妾会下棋?”她自来苍泷国,可是没碰过棋盘的,更没有带任何棋具,她来得匆忙,所有的物什都还在鸽桑石塔。半点痕迹都没有,他怎么知道的呢?歪打正着的?
“你的思维,”莫赫龙宿低头饮一口茶,说,“你每每说话都是句句得体,做事也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就说明你有博弈的思维。”
涅儿一时无语,他竟能这样判断一个人的能耐来,看来她想藏也藏不住呢。
“可是……没有棋盘!”涅儿为难地说。
莫赫龙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涅儿,看得涅儿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一个博弈能手,竟然没有棋盘,你是鸽桑公主,难道你连一套棋都不能带走吗?”这也不怪莫赫龙宿奇怪,各家千金小姐出嫁都是带了成车的闺中物品一道的,她身为公主,竟连一件私藏物什都没有,换了谁都会奇怪。
只是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她这个公主算什么呢?能把命留下已经不错了,还要得了那些身外物吗?
经过妍妃一事,鸽桑王大动gān戈,狠狠地整治了后宫,在册封公主的时候,更是严令所有人都不许再说一字关于涅儿身世的话语,只当她是柔妃所生的公主,所以,苍泷国的人是不会知道她不是真公主一事的,更不会知道她是鲛人。
美人棋(3)
莫赫龙宿叫董钦回坤云宫取了一套棋来,棋子颗颗晶莹玉透、圆润清凉,涅儿怔怔把玩着棋子,面露爱惜之色。
“喜欢?”莫赫龙宿看出了她的心思,却明知故问。
“嗯……”涅儿也是睹物思人,看着这些玉盘棋子,忽就想起了娘亲,她也有这么一套棋,是娘亲留给她的,只可惜……
“这个就送给你!”
“真的?!”涅儿高兴地一时忘形,竟一把抓住了莫赫龙宿的袖子。
如此,两人都是一愣,涅儿顿觉失态,慌忙撒开手,把头垂低低地摆好棋局。
外面寒风瑟瑟,巍峨的宫殿一层接一层地添了些白霜,偶尔有几只灰色的飞鸟扑翅而过,但是宫道上行走的宫人却一拨一拨地不间断,看来天气虽寒,宫里的妃嫔们也没有安静下来。
因为莫赫龙宿在昭华宫,所以这儿的宫娥们也不敢怠慢,都硬提着神上下忙着。
涅儿和莫赫龙宿都捻着棋子,静静地盯着棋盘不出声,每走一步都是思忖良久,一个时辰过去了,还僵在那里不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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