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去御花园的梅林看看,我还没瞧过梅花在雪中的qíng景呢,那样孤高的梅花,再配上这样圣洁的白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景儿。”
涅儿全不在意外面的寒冷,在筱茵帮她整理好衣服后,就踏了出去,筱茵不舍地看了看身后暖暖的炉子,也跟出去了。她知道涅儿的xing格,她决定的事,是劝不下来的。
整个御花园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一园子的花全部凋零成泥,在这种零败景象中,却远远地看见梅林的方向有几点嫣红。
过了栏桥,就可看见大片嫣红的梅花半掩在白雪里,像是戴着头纱的神秘女子,红得娇羞、白得纯然。有白色梅花的,只显出嫩huáng的花蕊,白色的瓣儿与雪连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出尘于世。
涅儿伸手轻轻抚过那些雪中的花瓣,幽幽地说:“雪中梅方是这花中之王,在万花凋败的时候,它却开得这般艳,顶着沉重的雪儿,还能这样从容地绽出幽香,真真地佩服。”
“娘娘爱梅,也是因为娘娘有着梅花的秉xing,这些年这样过来,娘娘不也是雪中之梅么?所以呀,娘娘与梅是相知相惜的知己呢。”筱茵看着这些梅花,也甚是惊异,暗暗地也钦佩起来。
“知己……看见这些雪中的梅花,让我想起了梅贵妃,她曾说过她的家乡有雪,雪中的梅花美艳绝伦呢。”她不知道梅贵妃是哪儿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经常见梅贵妃到梅林来,每回来都是怔怔地盯着一枝梅发呆上好久。
因为梅贵妃的眉眼与娘亲有几分相似,所以第一次见到梅贵妃时,她还欣喜地跑上去抱住梅贵妃的腰,不住地叫她“娘亲”呢。
梅贵妃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只是经常皱着眉,绝美的脸是七分美色三分病态,让人心生爱怜。梅贵妃对她很好,经常带些好吃的东西给她,还说很佩服她坚韧,说她很像家乡的雪中梅花。那时,她并不知道雪中梅是什么,只懵懂得“哦”了一声。
公主的糙冠(2)
“是呀,梅贵妃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只来过梅林两年,就再也没来过了,我偷偷听到葵姬公主和青伊公主说她得病死了呢,那么好的人,真是命薄。”
筱茵伸手去想折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下了,被涅儿制止住,说:“别折,它们开得这么好,就留它们在这儿傲雪吧,梅贵妃不是说过的吗,梅在雪里是开得最惬意的,也是最美的,那样才显示出它们的王者之气嘛。要是到了梅瓶里,任人摆布,就失了这样的气质了。”
涅儿解下腰间的jīng致香囊,从里面倒出一块雕工jīng绝的梅花形羊脂白玉来,这玉栩栩如生,像极了一朵开在掌心的白梅。
“啊呀,娘娘,梅贵妃送给你的梅玉你带出来了?我以为我们来苍泷国,是一件物什都没有带上呢,除了陛下给的嫁妆,我还真是什么都来不及拿呢。”筱茵遗憾地说着。
涅儿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玉质,说:“这块梅玉是我唯一从苍泷国带出来的物件了,那时候挂在脖子上,没被人发现。”
这块梅玉是最后一次见梅贵妃时她送给涅儿的,她说涅儿最配梅花,送给她当个念想,还说她的魂灵要归家了。
那时她的脸上脂粉不施,素着一张苍白的面容,没有半点血色,眼里的光彩不再,只是隐隐地映着郁郁不欢的泪光。
涅儿听她这么说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她是要回家探亲,就问了一句:“姐姐你要回家了?”梅贵妃沉默了片刻,只笑着点点头,说:“回去看我的弟弟。”就在那次后就再也没见她来梅林。
她也是后宫之争的牺牲品,红颜命薄啊,这样一个灵动温婉的女子,本就不属于那种尔虞我诈的宫廷。
涅儿在梅林里徘徊好久,鼻尖已经冻得有些通红了,但是还是不想回去,她爱极了这片梅林。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突然响起了莫赫龙宿的声音,虽然几乎天天见他,但是涅儿每回见到他时,都还是会紧张。
“我……臣妾在这儿赏梅。”
明摆着的事,这样一问,倒让人觉得有点不知所云了。
“你也爱梅?”他用了“也”字,那说明他自己爱梅,或是他在乎的人爱梅。
涅儿点点头,说:“在格桑时,我住的地方周围是一片梅林,只是没有雪,所以那儿的梅少了一份灵动。”
“哦。”莫赫龙宿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那些梅枝,像是看着挚爱的人一样,手轻轻地扶着梅瓣,慢慢地五官都柔和起来,看起来没那么冷了。
涅儿有些惊讶,这一个多月来,见他都是冷着一张脸,笑容极少,就算是笑,也是扯着嘴角冷笑。还没见他对哪个妃子有过温柔的表qíng呢,就连沁妃和惜妃、焱妃也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可是他对梅却如此温柔……真是一个怪男人。
一直低头跟在莫赫龙宿身后的董钦见涅儿一脸不解,悄声贴着涅儿的耳朵说:“这片梅林是陛下亲自种下的,陛下最喜爱来这里清静了。”
公主的糙冠(3)
在董钦看来,涅儿是宫里特殊的贵妃,起码,得到莫赫龙宿关注的程度是特殊的,除了死去的萝姬娘娘,他还没见陛下对哪个妃子如此关心呢,更别说经常到她的寝宫了,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天恩,所以对这位涅妃的态度自是更亲近些。
“董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莫赫龙宿耳尖,如此轻声竟被他听了去,还以为他被梅花迷得发呆了呢,原来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不愧是魔军的首领。
“陛下,臣妾给陛下请安!”一身白色绒装的惜妃出现梅林中,她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暖炉,眉眼如黛,肤似脂玉。
“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保养得那样好。”筱茵声似蝇蚊地嘀咕着,移步上前去给惜妃请安。
“哟,原来涅妃妹妹也在呀,真是巧呢。”惜妃一身的文卷之气,举止清雅端庄,听说惜妃最善诗词曲赋,是苍泷国第一才女。涅儿含笑地跟惜妃寒暄了几句,见她眼底的真实,知道她是故意来梅林与莫赫龙宿“巧遇”的。
就借口说:“陛下,臣妾出来很久了,恐受不住寒气,先行告退!”
她要是不知趣,可就是得罪惜妃了,现在既然惜妃没有跟她较劲,她就该处处礼让,再说,她和莫赫龙宿也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恩爱,别人见莫赫龙宿经常到昭华宫,就心生妒忌,可谁又知道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沉默就是下棋,也没什么可说的,对涅儿来说,莫赫龙宿还是一个陌生人。
这点,或许只有筱茵和董钦最明白。
莫赫龙宿看了一眼涅儿冻红的脸蛋,点了点头,说:“也好,你就回去吧,今晚朕在昭华宫用膳。”
涅儿刚想走,听得后面一句,先是一怔,然后又背过身去苦笑起来,他当着惜妃的面这样说,岂不是把众人的嫉恨明着都加到她身上了吗?他还真是高看了她,尽是将这些带着生死的冷箭往她身上引。
她真是可怜,后宫的所有妃嫔都以为她得宠,其实她是在承受着不知多少层的生死,而这些,都是“宠爱”她的莫赫龙宿给的。
果然,在莫赫龙宿看不到的方位,惜妃似是低垂着眼帘不看她,其实是含着恨意用眼神在将她凌迟。
一股冷意从背后升起,涅儿抓紧身上的貂裘,却怎么挡也挡不住这侵入骨髓的凌厉眼神。
筱茵也看出了其中的深意,在走远之后,嘟着嘴不满地说:“陛下这是怎么了嘛,娘娘又没有和他有仇,他gān嘛老是让娘娘你不好过啊,真是纳闷,起初看他还挺好的,并没有像传言中的那般凶残,只是……唉,搞不懂!”
“好了,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涅儿提醒着,说,“没事,梅贵妃不是说我最配梅花吗?所以我从来就不屈服于命运,身上的bī迫越大,我的生命力更顽qiáng,不是吗?”涅儿咯咯地笑起来,真的像个没事人似的。
公主的糙冠(4)
晚膳的事qíng,涅儿以为莫赫龙宿是故意说给惜妃听的而已,所以并没有当真,也完全忘了他说过要来用膳的事qíng,所以只是叫宫女去御膳房传了小米粥和几个小菜而已,今天她胃口不是很好,只想喝点粥。
等宫女摆好菜出去后,筱茵把两个暖炉子搬到了餐桌边。涅儿只是以为她冷得紧,就打趣地说:“筱茵,你莫不是楚楚之态?才来苍泷一个多月,就沾染了小姐弱质不曾?”
“我才没那么金贵呢,这是给陛下准备的。”筱茵笑盈盈的,完全不在意涅儿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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