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南把车平稳地停在钟家老宅的院长里,夜色下的楼房只有一楼客厅里还亮着灯光。林一南扭头看了看钟岳,想开口提醒他一声,看到钟岳已经睁开眼睛推开了车门。
钟岳在酒吧里的时候并没有醉酒的感觉,他酒量一向很好,一个人坐在酒吧里慢慢喝,而且喝的又是红酒,酒劲上的慢,虽然喝了很多但并没有太大的醉意,可一出酒吧间的门,夜风一chuī,再加上汽车的颠簸晃动,酒劲渐渐涌了上来,等到林一南把车停在了院子里,钟岳已经感到眼前的楼房在轻微的晃动,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楼房的大门。他挥了挥胳膊,挣开了林一南的搀扶,脚步发飘地走到大门前,刚要伸手拉门,门开了,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出现在大门里面。
钟岳定睛看了看,呵呵一笑:“qiáng叔,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好派车去接您。”
qiáng叔看了看钟岳身后的林一南,林一南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老人叹息一声,伸手yù搀钟岳,可钟岳身体向后一闪,躲开了他的手。
钟岳摇晃着走到客厅,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和满脸担忧的陈姐,皱着眉头说:“你们老看着我gān什么?我就是去喝了点酒,又没喝醉。陈姐,给qiáng叔把房间收拾一下,让他老人家早点休息吧。”说完转身向书房走去。
“孙少爷。”qiáng叔脱口叫道。
钟岳停下脚步,猛然的转身让他眼前的一切都晃动起来。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qiáng叔声音克制地问。
钟岳慢慢地转回身,眼神空空地看着qiáng叔,“是,我忘了,您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宇豪的生日,老爷在世的时候嘱咐我,只有我还活着,每年宇豪过生日的时候都替他来给宇豪过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忘了呢?”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么说,您今天是替爷爷来给宇豪过生日的。宇豪他是不是很高兴?太爷爷每年都来给他过生日,他应该高兴对不对?我很惭愧,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可是我给忘了,我愧对我的儿子,我愧对他。我也愧对我的爷爷,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教导。这是您想对我说的话吧?qiáng叔,您是不是想说,我为了一个女人而忘记了钟家最重要的日子,如果爷爷在世一定会非常痛心的对不对?”钟岳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孙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qiáng叔惊骇地张大了嘴。
钟岳停住了笑声,看着面前qiáng叔吃惊的脸,渐渐地,这张脸变成祖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轻笑一声说:“对不起,爷爷,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可是我今天管不了自己了,今晚,就今晚,让我做一回我自己,就今天一晚,不要控制我的思想,不要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他边说边向后退,一直退到书房门口,转身推门进去,厚厚的房门在他身后哐地关上了。
qiáng叔怔怔地看着钟岳消失的那扇门,钟岳笑声中的痛苦令他既吃惊又痛心。
“qiáng叔,钟哥他今天喝的有点儿多了,您千万别在意,您旅途也劳累了,还是早点儿休息吧?”林一男也被今天钟岳从来没有的反常表现惊住了,他头脑发晕地劝着qiáng叔,自己也恨不能一头栽到chuáng上。
“是啊,您还是早点休息吧,万一累坏了身体,孙少爷该怪我们没照顾好您了。”陈姐也在一旁打着圆场,不管怎么说,钟岳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好,我去休息。你们也赶紧休息吧。”qiáng叔答应着,他知道,他们是怕他在意刚才钟岳的态度,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他怎么会在意钟岳的态度呢?钟岳这个孩子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他从小就懂事,乖巧,有时候懂事的都让人心疼,长大后更是勤奋自律。可就在刚才,qiáng叔突然意识到,即使老爷在世的时候,也很少想到钟岳他快不快乐?太多的责任和重担等着他来扛,恨不能一个早上就把他塑造成qiáng大的超人,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他的心qíng,他的需要。他现在生活的很痛苦,这应该不是老爷想看到的吧。
第七十五章 故事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失眠之夜。
钟岳只在沙发上迷糊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而且是异常清醒。今晚发生的所有事qíng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很明白,季思明的话只是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棵糙,早在他走进道森公司那幢大厦前,他的神经就已经绷到了极限。
从那个早晨他迈出书房那一刻起,他就把童恩这两个字藏在了轻易摸不到的地方,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qiáng迫自己不去想这个名字,然而,午夜梦回,童恩的笑容久久挥之不去。
此刻,夜深人静,连墙上的挂钟都沉睡了。
在这个只属于他的空间和时间里,彻底放松地躺在沙发上,任思念的翅膀无限地伸展,任深深的悔意蚕食他的心脏。
童恩走了,钟岳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不了解她。他回忆他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回忆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竟没有一次是谈她自己。每一次相聚,都是钟岳的心qíng最放松的时刻,童恩就像一个奇幻的魔术师,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束缚,做回他自己,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疲劳都融化在她恬淡温柔的笑容里,他不知不觉的越来越依赖她带给他的温馨轻松的感觉。
直到童恩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惊觉,他对童恩这种心理的依赖,和当初林夕对他的依赖竟是惊人的相似。记不清有多久了,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的依赖,因为他生来就是要肩负责任的,但是童恩出现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需要理解,也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心收容自己的心灵。
他想起季思明曾经问过他的几句话:
“你了解童恩吗?”
“童恩是一个内心很柔弱的女人,并不像她外表那样坚qiáng。你确信你能让她生活的快乐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自责像cháo水一样涌上心头。他的自律和自私,最终伤害了他最珍惜的人。
“当,当”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清晰的不容他忽略。
钟岳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夜晚,他不希望被打扰,
然而,敲门声固执地响着,“当,当”又是两声,钟岳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一看,本以为一定是陈姐,竟意外地看到qiáng叔有些花白的头发。
“qiáng叔,您怎么还没有休息?”钟岳意识到自己今晚的态度可能刺激到了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
“你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我不放心过来看看。”qiáng叔说着走进书房,习惯地走到钟岳祖父的照片鞠了个躬,然后才在沙发上坐下。
钟岳默默地走回沙发前,在老人对面坐下。
“孙少,按说我已经告老还乡了,不该再在你面前多嘴多舌的。可是,我在这个家服务了二十多年,你和老爷都是我的亲人。虽然我答应了老爷,有些事到死也不说,可,看见你今天这么难过,我怎么也睡不着觉。老爷生前对你是很严厉,可他心里疼你,我知道,老爷要是还活着,看见你这么痛苦也会心疼的。孙少,我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我真怕万一哪天我突然走了,这些事就永远被埋在地底下了,我心里不安啊!”
钟岳困惑地望着qíng绪有些激动的老管家,在他的记忆中,qiáng叔永远都是平平静静地,再忙碌的时候也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只有在爷爷去世时才见他痛哭过一次。
“qiáng叔,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您想跟我说什么,就尽管说,不用有什么顾虑。”
qiáng叔有些感动地看着钟岳,心想:“孙少爷是个有担当的人,应该让他知道一切了。”
“孙少,刚才,他陈姨给我看了一张你和童小姐还有宇豪一起照的照片,你能再给我看一下那张照片吗?”
钟岳心里更奇怪了,不知道老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递给qiáng叔。
qiáng叔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童恩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心里默默地说:“晓棋姑娘,老天爷的力量谁也无法抗拒啊。老爷和我,我们都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你和孙少爷都是好人,你们不该受这样的折磨,老爷的在天之灵会原谅我的。”
当陈姐拿着照片让他看那个让钟岳如此痛苦的女人时,qiáng叔的震惊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虽然时隔七年,可张晓棋那双又清又亮的眼睛使qiáng叔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默默地听陈姐讲童恩和这个家的事qíng,心里感慨天意难违啊。他躺在chuáng上足足想了两个小时,最终决定把一切都告诉钟岳,既然老天爷都这样安排了,那就让孙少爷自己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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