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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组织为期十天的写生,已经接近尾声,明天就开始回学校然后解散,学生们个个脸上都开出了花。
李蔓吃完晚餐回到宿舍,这次安排的宿舍是两个老师一间,环境简陋,别说学生就是老师也是有些不满。
见李蔓回来,陈玉开始发牢骚,“你看看你看看,这画的和鬼画符似的,什么作业。”
李蔓在一旁坐下随手拿过几分作业瞧了瞧,“本来已经是暑假,学生早就没耐心了,学校又安排写生,饭菜住宿条件都不怎么样,这段时间高温谁愿意天天在外面呆着画画,不怪他们。”
陈玉:“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李蔓笑了笑。
陈玉想到白天的事qíng对李蔓说:“你话少,会管不住学生,别让这帮兔崽子骑到你头上。”
李蔓点点头。
初入这行她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陈玉摘下眼镜看向窗外的天,“这是要来台风了,不知道明天天气怎么样,能不能回去。”
李蔓披上外套,“陈老师,我出去走走。”
“刮风下雨的出去gān什么啊,外面乌漆墨黑的,不安全。”
“没事,我去逛逛。”
他们住宿的地方离古宅街道有一千来米,那条路没有路灯,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空旷又荒芜。
因为下雨的关系学生都不乱跑了,路上无人。
李蔓买了把十块钱的透明雨伞撑着。
在路口有一盏路灯,也是宿舍这边唯一的路灯,浓稠如墨的夜色下灯光淡薄而涣散,淅淅沥沥的雨飘散坠落,李蔓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但很快就融入黑暗中。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勉qiáng能照亮前路,除了雨声便是鞋与石子的摩擦声,夹着雨的湿润气息。
走到路的尽头她没有往古宅的方向走而是右转拐进了一条栽满柳树的小道,民居的屋檐宽阔,她走在青石板上也不需要打伞,只是左肩偶然被雨滴打湿。
柳树边上是一条贯穿这里的大河,河水还算清澈,在中间有个亭子,李蔓走进亭子坐下,石板冰凉没了酷暑的闷热。
在她的斜对面三百多米开外是轨道,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知道那里是轨道。
李蔓从包里拿出烟盒,轻点了支烟,细丝丝的烟雾缭绕,很快被风chuī散。
河岸对面今天新种植了五颗柳树苗,种的不巧,这会赶上台风,风一chuī就摇摇yù坠,根基不牢外力一使劲就得散。
李蔓抖了抖烟灰拿起手机,找到韩傅明的电话拨了过去。
韩傅明好一会才接电话,嗓音有些疲惫,但依旧温柔,“怎么了?”
李蔓听得出他的累,“最近很忙?”
“新手上任,得表现好点。”
李蔓:“注意休息。”
韩傅明轻声笑了,“想我吗?”
李蔓示以缄默。
韩傅明:“算了,你那边快结束了吧,我后天来找你?好久没见了,吃顿饭怎么样?”
“傅明。”
“嗯?”
“我们算了吧。”
韩傅明久久不出声,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李蔓说:“问题出在我这。”
李蔓听到电话里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嘶拉声,他隔了几秒说:“什么问题,你说出来。”
李蔓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说法,她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人,gān脆将一切说白。
“你很适合我,不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为人思想,你都很好。你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是优秀的指导老师,你也是非常尽职的男朋友。我们相处半年,很愉快,也几乎没吵过架,真的很合适。”
韩傅明比同龄人成熟上进,虽然家庭条件优越但没有少爷的架子和不良习惯。
韩傅明:“你继续说。”
李蔓深深吸了口烟,凝视着黑暗中的轨道。
“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他。”
韩傅明知道那个‘他’。
当初他和李蔓刚结识,聊了很多,后来他问她为什么选择桐城的大学,她说她有一个朋友在桐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朋友的qíng分。
再到前段时间追求她,她说会尝试着重新开始,那个时候李蔓就说过,他将会是很适合她的人。
她一向很坦诚,非常直白告诉他,她有喜欢的人。
韩傅明:“你再考虑考虑,别深更半夜一个人胡思乱想,晚上的时候人容易冲动。”
他是真喜欢李蔓,不娇气不矫qíng也没一般小姑娘的虚荣心,xing子也直慡有什么说什么,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他也觉得很舒服,各自有各自的理想为此拼搏的时候互不gān扰也会相互扶持,她也绝不会像别的姑娘疑神疑鬼,对他充分信任。
李蔓轻声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
韩傅明静了足足有三分钟,他说:“是我们时机不对。”
李蔓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擅长安慰人。
韩傅明很快冷静下来,理清前前后后所有可能,也许他需要等待和另一个契机。
他说:“早点休息吧,不用觉得欠我。”
一厢qíng愿就得做好这种准备。
李蔓只是轻轻嗯了声,她不说谢谢也不说对不起。
手机屏幕变暗,风雨下的世界又归于最初。
李蔓想起四年前的那天。
院子里都是积雪,熙熙攘攘的好多人,放眼望去被围在中间的人身材高大,叼着根烟笑了几下。
他穿着黑色的短款羽绒服,下面搭了条牛仔裤,犹如挺拔笔直的松柏矗立在那,他低头吸了几口烟与旁人说笑几句,忽然抬头朝前看去,眸子又黑又沉,却又夹着点温柔。
他看见了她,也朝她笑了,随后他搂住身边的女人随着亲戚朋友进屋。
第二章
几个人从澡堂回来身板还没在贴上chuáng板,宿舍铁门就被敲响,比风狂比雨急,砰砰砰的就差撞门了。
“坤哥!阿金!出事了出事了!”
周金下chuáng去开门。
孙兵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浑身湿透,下巴还在滴水,他指着外头说:“出大事了!赵师傅他们扩建的那个京桐普速线的祥源一号隧道岩石坍塌!赵师傅他们都还在里头呢!还有两学生!我在隔壁的轨道上正量轨距呢,突然轰隆隆一声,跑去一看隧道里都是大石头人影都没个,有个新来的在外面撒尿没被砸,坤哥,我打你电话打不通一路跑来了!”
裴邺坤下颚瞬间绷紧:“什么时候的事qíng?怎么会有学生?报警了吗?”他下chuáng迅速穿衣穿鞋。
“就刚刚,大约十分钟前。我也不知道学生咋会进去。报警?我……还没报……”
裴邺坤:“出人命的事qíng不报警你他妈在gān什么?!脑子是水泥做的?”
孙兵结巴道:“我…我就想着向上级报告……就来找你了!你手机不通我怎么敢……”
裴邺坤是桐南工区工长,虽然这职位仅次于工人之上,可总归是个领导,不熟的客客气气喊他一声工长或者班长,搭过几句话认识的都跟着喊坤哥。
孙兵只是个普通工人,怕担责任。
裴邺坤按了按手机,没电,他cha上cha头,对周金说:“现在打119,请求最快的救援。”
手机开机,裴邺坤翻了翻电话薄打给线路车间主任,立即将事qíng回报上去。
裴邺坤随手拿过工作服套上,电话被接通。
整个职工宿舍人声鼎沸,楼道里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楼底下有汽车出发的声音。
挂断电话裴邺坤拿上安全帽二话不说跑出宿舍冲进雨里,正巧赶上最后一辆车。
裴邺坤拉住卡车的铁链一蹬脚就上了,卡车完全敞篷,十几个人紧紧抓着边杆顶风顶雨,台风一chuī人都要晃几晃,再加上道路崎岖,那颠簸可想而知,像逆风而行翻滚在风làng里的船只。
隧道dòng口外站着那个因为撒尿躲过一劫的小伙子,哆哆嗦嗦还沉浸在后怕中连话都讲不清,地上泥泞一片,一帮人来回走几步这地就成了泥潭,雨滴打在泥水里,溅得半裤管都是huáng泥。
隧道800米处是事故点,大量岩石垮塌堵断隧道,隧道口高13米宽20米,一眼望去只有尖锐挤满的岩石,整个隧道共1008米,入口宽高并不是水平延伸,越往里dòng口越窄,塌方的点偏偏就卡在最狭窄的那块。
浩浩dàngdàng几十人站在夜里任雨淋任风chuī。
浓重的夜色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车灯,实在太轻微。
裴邺坤站在隧道正前方凝视了会对陆北说:“通知电路部门,立马叫人在隧道口打吊灯,要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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