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邺坤哑哑的道了句谢。
徐荞一直担心着,问道:“伤的很严重吗?”
就连韩傅明也不知道伤势,只知道人活着,去医院了。
“我不知道……”
徐荞不再问了,她扭头看向窗外,楼底下的树被风雨chuī打的快要秃光所有叶。
三个小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奇迹啊。”
今晚从那边送来多少伤患,有一个在送来的途中不幸离世,其余的,不是要截肢就是要做各种大型手术,先不说她头部的创伤,就说腹中的孩子,还健在就是个奇迹。
裴邺坤猛地从地上坐起,目光紧紧攫着医生,他期望听到更多的好话。
医生陆陆续续说了很多。
裴邺坤听不懂医学上那些专业术语,但奇迹二字他还是能明白的。
“她没事对不对?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事了对不对?”他拽住医生的双臂,拼命寻求安心良药。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是要好好休养,病人体质不是很好,肚子里还有孩子,要注意营养,中度颅脑损伤,醒来还需要几天,醒来后可能出现轻微的呕吐头晕,这一年都得好好养着。”
裴邺坤手指一僵,眼睛瞪大,“孩子……?”
“已经有了一个月左右。”
徐荞也懵住了,一个月,可李蔓完全看不出来什么,难道是因为日子还浅吗。
医生拍拍裴邺坤肩膀,“孩子没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上天保佑啊。”
护士将李蔓推去病房,裴邺坤追随了一段路,走着走着他忽然走不动了,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滑落,走廊顶上的灯稳稳的亮着,将他的身影照得高大厚实。
……
李蔓的病房有独立的卫浴,徐荞多要了套病服拿给裴邺坤,让他洗个热水澡,裴邺坤只拿了毛巾,擦了擦脸。
李蔓的一切都很稳定,他的灵魂开始慢慢归位。
裴邺坤忽然想到huáng美凤的事qíng,心又被吊在嗓子眼,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水淋淋的,已经打不开了。
“借个电话,行吗?”
徐荞递给他。
裴邺坤走到边上拨通裴江的号码,响了一下就通。
“是我,小蔓她妈怎么样了?”
“阿弥陀佛,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医生说命保住了,你们啥时候到啊?”
裴邺坤回头看了一眼李蔓,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江说:“小蔓她妈时日无多了,医生说就差那么一口气,快点回来,能多处一会就多处一会。”
“好,我们这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回江州的列车不能开,得再等等,让妈等着小蔓,千万等着。”
挂断电话裴邺坤陷入深思,肩膀微塌。
静了许久,裴邺坤对徐荞说:“麻烦你今晚照看一下了,要是觉得累那帮我找个护工,李蔓醒了的话告诉她我马上回来,不要让她太激动。”
徐荞听不明白,“诶,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
裴邺坤弯腰在李蔓额头裹着的纱布上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
他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很震惊,问道:“真的去那边吗?那边发生了事故——”他从后视镜里一瞧,估摸着也许是遇难者家属,不再多说,启程而去。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雨渐停,天边灰白,刺眼的光照亮这座人间地狱,泥泞的土壤中散发着泥腥气和血腥味,那味道让人无法合眼定下心神,得到消息的亲人一堆接一堆的赶来,有一对老夫妻抱着儿子的尸体坐在那哭,哭得肝肠寸断,住附近赶来帮忙的农民手里握着铲子就这么看着他们,几个中年汉子看的眼泪汪汪。
裴邺坤和消防员合力搬开砸在一个男人身上的钢铁,那男人抽搐了几下忽然哭了起来,他捧住自己的右腿哭的说不出话。
裴邺坤蹲下身,几个人合伙扶着男子让他趴在裴邺坤背上,他背着他快步走向接连赶来的呼救车那。
男人绝望的喊道:“我断腿了…我断腿了……”
裴邺坤牢牢钳制住他,加快步伐往救护车那边走去。
纵使一天一夜未眠,但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想到李蔓和孩子都还在,他的心中就涌出无限力量。
如果能多救一个人那是多美好的事qíng,救一个人等同于挽救了一个家庭。
他受不住边上人们的哭喊声,转而又一头扎进废墟里,即使磨的双手血淋淋也要拼命挖,huáng金24小时,时间不会等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瘫坐在废墟里,边上躺着个年轻男子,像是在校大学生,她不哭不闹,就这么看着他。
裴邺坤收回视线,抬头望天,纵然yīn雨散去,可大片的乌云缓缓蠕动着,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打算将这里掩盖吞噬。
生与死大概就是老天的一个眼神,幸与不幸大概就是命。
她是他的幸,她是他的命,是他生与死的契石。
第七十五章
一夜之间, 列车事故的新闻铺天盖地,引起全国人民的重视与默哀。
搜救队员进行了六次生命探测,直到后面探测仪上再无生命迹象的显示上头下令进行后续整理工作, 尽快空出线路以保其余列车能正常运行。
中午时分, 陆北拿来盒饭,裴邺坤坐在一块大石头喝水, 眼睛通红布满血丝,gān涸的唇上挂着水珠, 他皱眉摇摇头, 没什么胃口。
陆北抽出筷子硬塞他手里, “不吃饭哪有力气gān活,嫂子要是醒来看到你这样子会难过的。”
裴邺坤默了会接过盒饭吃起来,刚吃上三口韩傅明从不远处快步赶来。
“小蔓醒了, 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两个人听到这话都激动的站了起来,裴邺坤颤着手把盒饭给陆北,对韩傅明说道:“借个手机,我先和她说几句话。”
韩傅明拨了徐荞电话, 她接的很快。
裴邺坤走到边上听电话,那边传来李蔓的呼吸声,那么清晰那么均匀。
两人都久久没吱声, 还是李蔓先开的口。
她声音轻如云烟,但字字清楚。
“我怀孕了。”
“嗯。”
“他没事…他……”
裴邺坤哽咽着,“这小子随我俩,命硬。”
李蔓声音也颤抖着, “我想回去见我妈。”
“我给爸打过电话了,妈手术成功着呢,别急,等你好一点咱就回去,爸妈知道有孙子了肯定高兴。”
“手术没事吗?”
“嗯,没事,在等着我们呢。”
李蔓深吸一口气,忍住鼻腔里的酸涩,“那边…走了多少人?”
裴邺坤扭头望了一眼哭喊连天的人们,沉下声道:“很多。”
他听到李蔓细碎的哭声,她在忍却怎么也忍不住,他知道她吓坏了。
明明很想立刻看到他,却什么都不说,也不问。
裴邺坤说:“救援已经结束了,我还有点后续的工作,晚上来找你好吗?”
“我没事,你忙完再来。”
“好好睡一会,睡醒的时候我就来了。”
“好。”
裴邺坤将那盒盒饭吃的一粒不剩,一下午yīn云绵绵,收拾残骸弄得人一身汗,一冷一热,人的身体不是钢铁,到底最后还是吃不消了。
huáng昏来到的时候裴邺坤头脑发昏,坐在边上使不上劲,身体烫的能煎两蛋。
蒋城和陆北扶着他回宿舍。
裴邺坤吞了粒上回发高烧留下的药片,撑着最后的意志的擦身换衣服,随后让陆北送他去车站。
公jiāo车颠簸一路他睡了一路,好在他要到的就是最后一站。
……
徐荞照顾了她一宿,李蔓让她回去休息,她不肯。
李蔓下午实在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发生事故那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一闭眼就能看到在电闪雷鸣间老婆婆滚落的样子,最后那一刹那早就失去知觉的人们纷纷坠落,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徐荞下楼给她买了份银耳粥,里面的红枣大又甜,补血。
“头还痛吗?”
李蔓点头,隐隐的脑袋就是疼。
“医生说是脑震dàng,再熬一熬,估计明天就没事了,来,吃点东西,别把肚子里的小家伙饿坏了。”
徐荞摇起李蔓的chuáng,把粥放在餐桌上。
“谢谢,徐荞,你回去睡一会吧。”
“等你老公来了我就回去睡大觉。”
徐荞刚放下粥突然啊了一声,“坏了,我钱包落那边了,你先吃着,我回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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