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体发出阵阵震颤,宗海晨抱起儿子向安全通道走去,死亡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残酷。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坚qiáng。霍夫人,一路走好。
54、军区大院的孩子们
直到凌晨三点,宗海晨才将伤心过度的父母送回家。母亲心力jiāo瘁暂时无法照顾孙子,商夏的到来算是及时雨。将孩子的生活用品全部放入后备箱,一家三口回到宗海晨的住处。
商夏轻手轻脚地把熟睡的儿子抱上chuáng,又走进洗手间给宗海晨放水泡澡,再走进厨房弄宵夜,看似总有用不完的jīng力,实则累得站着都快睡着了。
宗海晨倚在冰箱门前喝水,对着她的背影嘀咕道:“我可以理解霍亦仑悲痛的心qíng,但是你有必要跟他抱那么紧吗?爸妈和孩子都看着呢。”
“除了你,谁都没看我。”
“……”宗海晨轻踢她后脚跟:“霍夫人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时刻要把你叫进去?莫非把霍亦仑托付给你照顾?”
商夏推开他从冰箱里取出jī蛋,又注视他的脸庞仔细观察。宗海晨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gān嘛这样看着我?霍夫人猝然离世我也抱有十二分的遗憾,只是在沉痛之时顺便分析一下客观存在的问题。”
商夏伸出小指挑起他的下巴:“不说还不觉得,真的很像,越看越像,尤其是侧面。”
“什么很像?”
“跟你爸。”
“废话,你生出来像隔壁家老王?”宗海晨打掉她的手,在医院那会儿确实从父母口中听到些奇怪的论调,不过还没滤清来龙去脉。
商夏追问:“你三姑的容貌和你父亲是不是也很像?”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宗海晨的印象中,三姑只出现在一张自己还没出生时的全家福上。
“我想说,霍亦仑的生母是你三姑,也是你的表哥。”
“……”宗海晨缓慢地眨着眼,摸了下她的额头,然后飘出厨房。
商夏也没追,留在厨房炒菜,待饭菜上桌,她继续瞄看宗海晨的五官。
宗海晨不予理会,边吃饭边看晚报。
“霍亦仑是你三姑和霍爷爷所生的孩子,霍爷爷其实是你三姑夫,我没说笑,虽然霍爷爷的年纪比宗伯父大十来岁,你父母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呢?”
“所以麻烦你联系一下三姑,让她回来见儿子。这就是霍夫人临终前的夙愿,希望霍爷爷晚年有个伴儿,希望霍亦仑认祖归宗有个完整的家庭。”
宗海晨纠结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是在胡说八道的话,按时间推算,霍亦仑出生的时候霍启侨已经娶了霍夫人。”
“是的,婚外qíng。你三姑可能不想破坏霍爷爷的家庭,所以生下霍亦仑之后便离开了中国。你三姑不在国内我说的没错吧?”商夏既然答应霍夫人不会提及那段报复就会做的守口如瓶。任何秘密,托付给她必然是一准没错。
宗海晨越听越像那么回事:“即便是真,霍夫人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你?”
“我想吧,霍夫人可能担心霍爷爷怀着愧疚之qíng将真相隐瞒到底。宗伯父也不好在霍夫人刚去世的时段提起你三姑。霍夫人十分善良,不希望丈夫和霍亦仑沉浸在痛苦中久久不能自拔,期盼从别的方面转移父子俩的心qíng。”商夏不认为霍夫人当初报复三姑的手段有错,不过有一点她不认同,如果丈夫出轨,她不会选择隐忍。又或许,世上真有一种爱超越jīng神洁癖,反正她这等凡夫俗子很难达到。
“对了,这几年你与其他女人jiāo往过么?”
“我为什么要回答?”
“那就是有,没事,吃饭。”商夏没理由要求他像自己一样守身如玉,何况即便有也是他们分手之后发生的事,是她自找不痛快多余问。
心里这么想,但她的态度明显改变,从沉默吃饭、大力刷碗、再到将宗海晨赶到沙发上去睡等一系列事件来看,她不可否认,过心了。
宗海晨头一次睡在沙发上才知道有多不舒服,但回到chuáng上睡又怕吵醒儿子,黑暗中,翻来覆去分析着霍亦仑的身世问题……如果那小子真是三姑的儿子,那还真成了他的大表哥——那些年,表哥追过的弟媳?啧。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合起双眼,可是刚要睡着,隐约感到沙发边上有一片yīn影,他顺手打开灯,惊见商夏正披头散发蹲在沙发边上怒视自己。
“gān嘛啊你?扮什么不好扮女鬼?”
商夏不知声,见他在惊吓中挪出点位置,一转身躺到沙发上又钻进他的怀里。
“一个100cm的小人儿独占双人chuáng,两个大人却挤在单人沙发上合理吗?”宗海晨没有过多想法,只是感觉她太溺爱孩子。
“我明天不想送诚诚去幼儿园,想带他去看看哥。”
“不行,那种地方不是孩子该去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带孩子满处跑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真正的焦虑从母子重逢开始。
商夏见他双手枕在脑后,qiáng行拉过他的手臂垫在自己脑瓜下面:“我已经什么事都听你的了,可是我们之间的地位还是严重不平等。”
“平等建立在互相信任、关爱的基础上,你跟哪一点沾边?”宗海晨不屑一哼,“如果你不想让孩子住托儿所咱们就搬回军区大院住,勤务兵可以负责接送孩子。”
“军区大院是什么?你父母家?”
“我爸为了方便上下班和我妈住在宿舍楼,军区住宅是国家分配给高级gān部的小型别墅,主要目的就是用来照顾高gān子女,武警站岗放哨,炊事班供应一日三餐。我在上初中之前就住在那。”
“哦,这么好,那你应该有不少朋友住在那儿吧?”
说到童年,他首先想到陆军上将的儿子邢凯。邢凯比他大几岁,在院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据说有一次差点给屋子都烧着了。不过他后来真的出息了,成为外jiāo部礼宾司副司长,同时结束了长达十五年的爱qíng长跑,据说今年又喜得贵子。
“如果说印象深刻,那就是住在大院里的邢家兄妹了,他们不是亲兄妹,自从那女孩住进邢家,平日里胡作非为的邢家大哥就像变了个人儿,如今的官衔也是同辈中最高的,可见爱qíng的魅力相当吓人。”宗海晨支起半边身子,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饶有兴致地继续说,“还有贺旗涛,涛哥,写得一手好书法,现任派出所所长,如果咱儿子对书法有兴趣,我打算请他点播点播。”
商夏现在才弄明白宗海晨“神通广大”的原因,原来童年的玩伴全在官场任职。
“你深谙古今jīng通鉴定,你为什么不当官?”
“人各有志,适者生存,我的个xing只适合与千年gān尸打jiāo道。”宗海晨燃起一根烟,“外人总认为高gān子弟有多么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当然也有,但大多数行事低调,甚至抢着去做一些普通人不愿意去做的工作,可即便如此,还是会被大众当做仗势欺人的恶势力。”
商夏帮他捋开挡住视线的发丝:“自从你答应收留我的那天起,我就在猜想,你只是看上去朋友很多,但内心其实是孤独的吧?”
宗海晨缄默不语,是孤独,但他已学会如何享受孤独,如果不是商夏的冒然闯入,他会认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生最惬意。
“有机会让你见见邢大哥的媳妇儿,她自小也在山村长大,你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爷们儿的。”
“说话凭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就差背着你上班了。”
“你对我好那是因为另有所图。”
倏地,商夏盘腿坐起身:“是有目的,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啊你?结结巴巴还想狡辩。”
商夏盖住他的嘴,急忙说:“如果我不是抱着目的接近你,咱们永远都不会有jiāo集,也就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照顾你。再看你,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找了其他女人,逍遥快活好不潇洒,说明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并不重要。”
“谁啊?谁逍遥快活了?!这些年我基本待在别人的坟墓里!”
商夏见他qíng绪激动极力否认,不由抿嘴一笑,想到熟睡的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躺回他的臂弯。宗海晨嫌弃地甩了又甩,可她就死命抱着不撒手,还得意地傻笑。
温润的小嘴贴到他的唇上,有效地制止了一场躁动。
宗海晨一手揽着她,一手翻搭额前,面朝黑兮兮的天花板长嘘一口气,这无奈的叹息用来纪念自己几经拨动的qíng绪。譬如前年,他跟傻子似的去监狱看她哥,其实是想打探一下她的近况,不过最终在自尊心的作祟下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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