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qíng发生。努比亚自身蕴含着天赐的财富。努比亚,这个词来自埃及语中的“金”的读法,正是取意其国土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量金矿。获得努比亚,即获得国库的充盈。退一步说,努比亚与埃及南部接壤,距离底比斯不远,从军事上看意义同样非常重大,埃及北面有赫梯,东有亚述,西有利比亚,危急之际,稳固南疆一切可能的动dàng,是其他战争开始前首要的一步。
然而,有征服便一定会有随之而来的反抗。努比亚由多个黑人部落组成,并非单一民族的存在。被埃及同化后,有人顺从于埃及的文化与统治,甘心以傀儡之国存在。而有人则会举起反抗的大旗,一次又一次勇敢地向太阳之国发出挑战,即使这样的举动不啻于以卵击石。
拉玛,就是早前众多反抗势力里面的一位。与他的同僚不同,拉玛异常清楚,零散的进攻几近徒劳。几年来,他细心筹划,积攒实力,以游击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埃及在古实边境的势力。jīng心训练的勇敢士兵,努力囤积的战争物资。拉玛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报复几个埃及士兵,出一口恶气而已。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艾薇只觉胸口不住地发闷,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地压在上面。周围很热,身体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让人觉得心烦意乱。艾薇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空调是怎么回事……”
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是躺在伦敦家里那张舒适的chuáng上,洁白的chuáng单和轻柔的被子好像千百尾羽毛裹着自己。耳边似乎听到久违的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或者是点滴落入细长导管的声音,或者是佣人尽量小心走路的脚步声音。眼这样重,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她只感觉到阳光透过维多利亚风格的窗帘she入屋里,热乎乎地落在身上,好像自己要渐渐燃起来。
她本能地缩起身体,想躲避从窗口she进的热力。头一歪,却被谁的手挡住。熟悉的声音却好似来自陌生人般侵入她的脑海,“小心。”
她不由得一愣,随即用力睁开眼睛,离自己的脑袋不过分毫距离就是坚硬的岩壁。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将头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冬俊美的脸。他半跪在自己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放在她的脑侧,阻止了她刚才一头撞在岩壁上的举动。
艾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慢慢地支起身体,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冬,示意他稍稍退远。少年却没有后退,脸上全是挥之不去的担心的表qíng。
“艾薇,你没事了吗?”
艾薇莫名其妙地看了冬一眼,暂时没有回答,明明是清晨,周身却又是那令人难受的沉闷。她慢慢爬起身来,挺直脊背,透过夹角,望向蓝天。
太阳缓缓地浮出了地平线,清晨带金的光线渐渐揭开了天边灰蓝的帷幕,热力越过山石,落在她的身上。视线延伸,夹角的外面整齐的白色队伍列成数个方阵,白色的旗帜随风轻轻飘起,晃得人睁不开眼。努比亚人黝黑的脸上挂着点点汗迹,深棕色的眼里带着肃杀的锐利,背后的弓与箭呈同样的角度,简单、整齐。
他们应该全部准备好了,艾薇这样想。
几千人的战斗力量在这个年代相当之大,但毕竟是要和法老的四大军团之一jiāo锋,不借用黑夜的掩盖而要在白天光明正大地攻打过去,还是有点儿以卵击石的感觉。
如果是艾薇的话,她会选择在深夜出发,从而在对方最为松懈的天将亮时分进行攻击。正在心底为拉玛的失策感到惋惜,但转念一想,不管怎样拉玛毕竟是敌对的势力,选择错误的进攻方式,其实是对法老大大有利,她或许应当松一口气。
“奈菲尔塔利。”轻快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冲入耳郭,艾薇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意识到那是在叫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她转过头去,灰色的眼睛眨了眨。
拉玛走过来了。他身穿白色短衣,手臂上围着一副皮质暗纹护腕,额前系着鲜血般深红的头带,其中缀金隐隐绘出一只矫健的雄鹰的图腾。仿佛忘记了日前的怀疑,他的笑容一如最初时的简单而直接,“我们可以出发了。”
艾薇愣了一下,随即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地询问拉玛:“那个,天已经亮了,现在出发会不会有些问题呢?”
拉玛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走到她的面前,亲手将她脚上的绳索割断,伸手一拉,就让她站了起来,随即便扶着她向外走。艾薇以为拉玛并没有明白她的问题,于是她又开口,想要把刚才自己的担忧稍微深入地解释一下,“拉玛,我的意思是,埃及的军队毕竟还是很qiáng大,如果你在白天贸然出击,其实会使你的伤亡加重啊……”
拉玛回头看了艾薇一眼,随即促狭地一扬嘴角,“奈菲尔塔利小姐,如果是黑夜的话,谁又能看得到你呢?你好好假扮公主,是可以以一敌百的。况且,阿布·辛贝勒通常状况下也不过是一百名将士把守。”
他半扶半拉着艾薇向外走,走出夹角处的yīn影,初升的太阳夹杂着gān燥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眼前骤然一片眩晕,手心渗出点点冷汗,胸口沉闷的感觉再一次从周身围绕上来。尚是清晨,又是较为gān燥的埃及,为什么总是有一种难以明述的燥热围绕着她?艾薇的身体好似不能完全受自己的控制,每一步的前进都似乎并非来自她的意识。她的脚步不由得缓慢下来,拉玛垂头看向她,“你怎么了?莫非是紧张了?”
“艾……奈菲尔塔利,她身体一直羸弱,”冬在二人的身后缓缓开口,如常平稳的语调里夹杂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担忧,“请尽量让她少做过于剧烈和刺激的事qíng,不然她的心脏会受不了。”
拉玛一愣,随即又看向艾薇,“是真的吗?”
艾薇抬头,并没有立即说话。这奇怪的感觉,与她日常发病时的样子并不完全相同。身体就像无法控制,灵魂不能契合地控制自己的ròu体。这种烦躁、这种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由得让她惧怕起来。她灰色的眼微微地颤动着,视线难以集中于一点。
“喂,你没事吧!”看到艾薇奇怪的样子,拉玛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拉起艾薇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却异常冰凉,“伤脑筋啊,怎么会这样呢……”
拉玛不由得微微叹气,他的话语中包含了些许埋怨,以及隐藏在深处不易被发现的担忧。眼前这名叫做奈菲尔塔利的银发少女十分聪明,虽然与莲年纪相仿,却要成熟世故得多,一直以来都算是比较配合自己的计划。在过去几日的相处中,拉玛的心中不禁对她颇有些超出对待俘虏的好感,行动上也自然比较优待她。但前几日在沙漠上遇到的鹰坠落事件,让他对她以及冬的存在产生了些许怀疑。
本意是在昨天晚上连夜向阿布·辛贝勒进攻,趁着天色昏暗一举攻下碉堡,在必要的时刻用奈菲尔塔利作为人质,削弱埃及军的抵抗。但是出于对信息泄露以及可能引来的埃及军队埋伏的担忧,他昨夜便命令全军暂时扎营在距离阿布·辛贝勒小半日路程的基地,派两队侦察兵对阿布·辛贝勒周遭进行详尽的调查。天明之时,当得知阿布·辛贝勒碉堡的卫兵确实没有增加,附近也没有见到其他的埃及军队时,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是误会了奈菲尔塔利和冬。他不由得有一丝愧疚,但随即想到阿布·辛贝勒唾手可得,几分难以克制的兴奋便如cháo水般将心底划过的内疚掩盖过去了。只有一百名日常守备的士兵,再加上奈菲尔塔利假扮的公主,他可以轻松地拿下这座碉堡。这是他告诉艾薇的信息。然而他的真实目的并非仅此而已,接下来,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军士,一举攻下距离阿布·辛贝勒急行军一日余的阿莱方庭。阿莱方庭(注:现称阿斯旺)位于埃及的南部,是埃及对南方国家的贸易重镇,也是粮糙的囤积处。之所以此次会倾全部兵力而出,除了想在阿莱方庭搜集足够的粮糙,也是想让埃及的法老狠狠地尝一尝苦头。
阿莱方庭以南的地区,包括阿布·辛贝勒,全部本是属于古实的领土。在过去数年,古实对埃及的反抗战,绝大多数是在这里开展,然而不管在这片土地上的战争输赢如何,遍体鳞伤的最终都会是这片富饶的、属于古实的土地。
他似乎只能挫败地感觉到拉美西斯微微眯起淡淡的琥珀色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远远地看着他们在他所划定的牢笼里,抗击、挣扎,最后屈服。
拉玛握住艾薇的手微微用力,奈菲尔塔利的出现,是个绝好的机会,有了这位假冒公主的帮忙,可以让他不损一兵地拿下堡垒,甚至可以更为轻松地袭击阿莱方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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