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松开了把手,靠在一边的墙上,“没用的,我在房子外面也设置了警卫。”
里面没有了声音。
“你再这样下去,父亲会很烦恼的。”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艾薇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带着怒意地看着艾弦。屋子里面的窗户大开着,一条由数条chuáng单制成的白色长绳顺着窗口放了下去。
艾弦走进去,往下看了看,“声东击西,不愧是我的妹妹。但你这脑子不能用在更有用的事qíng上吗?”
“我不要去和那个什么提雅男爵见面!”艾薇瞪着艾弦,“我已经够了,这一年爸爸到底给我介绍了多少个男朋友!”
“只是扩大你的jiāo际圈而已。”艾弦走过来习惯xing地摸摸她的头,“你现在是最重要的第一继承人,自然要承担一些压力。莫迪埃特家族是欧洲仅存的实力qiáng大的贵族,一直都有很多人关注着。”
说到底,一切都是从一年前的那件事qíng开始的。由于艾薇的生母是东方人,加上在十五岁之前一直在其他国家生活,没有受到良好的上流社会教育,没有英国贵族一直以来传承的生活习惯,甚至连英语的重音都有些微妙的变化。这些是很负面的事qíng,所以侯爵一直很小心地保护她,使她在媒体前的曝光甚少。然而,一年前,她被家里工作数十年的女佣蓄意毒杀,莫迪埃特家族却在起诉成功过后又撤诉。好事的八卦记者不由集中火力探求艾薇的各种花边新闻,竟然无意中发现莫迪埃特侯爵将予其三分之二的财产继承权的确凿证据。
那一刹,即使是侯爵也无法压抑住疯狂的媒体。身世神秘的美少女巨富实在太有噱头,艾薇一下子被推入了聚光灯下,成为了这个小圈子的焦点。事qíng公布后,艾薇四周的人对她的态度仿佛来了个数度的大转变,有关注的、有羡慕的,甚至有嫉妒得眼红的。艾薇是烦恼的,自从这件事流传了出去,一天到晚想绑架她的人至少翻了三倍。艾弦索xing把她移到了城中的居所,把四周的住宅买下来,配备保镖全面看守。
谁也无法进来,当然艾薇也没办法出去。不管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大帮黑乎乎的保镖,逛个商店几乎都成为了幻想。
“你很快就十九岁了,不能每天在家里和书本一起过一辈子。偶尔像一个正常十九岁女孩子的样子不是很好吗?”看艾薇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艾弦扯起了其他的话题,“比如与年轻的朋友一起见见面。”
正常十九岁的女孩子,那应该是什么样子呢?艾薇愣了一下,心扑通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又落入了空dàngdàng的胸膛。她低声地说:“比起那些,我倒是更想去见缇茜。”
缇茜·伊笛出现在她回到的另一个过去里,穿越时空的梦幻里,以及唾手可及的现实里。她或许知道很多很多事qíng,她或许可以解开很多莫名的谜团。但是,艾薇想见她,只是想告诉她,她没能找到荷鲁斯之眼,亦没能将垂老妇人唯一的希望带回给她。
她抬头,试探地看看艾弦的表qíng,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水蓝双眼却微微垂下来,他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撤销对她的诉讼已经是底线了,薇薇不要让我为难。”他看着自己手里没有点燃的雪茄,岔开了话题,“提雅男爵是我的旧识,虽然是贵族,但家族历来从事古董及艺术品的jiāo易。他年纪与我相仿,但是却也十分能gān。你知道,父亲就是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
他仿佛自然地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却迟迟没有再说话。艾薇却知道,事qíng绝对不是艾弦说的这样。莫迪埃特家族撤销对缇茜的诉讼,绝对不是因为艾薇在醒来后的那句苍白的辩白——“缇茜不是要杀我。”然而,莫迪埃特家族如此轻易就放过缇茜的这件事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更令她迷惑的是,显然这件事qíng,哥哥与父亲都知qíng,然而却不愿意告诉艾薇。
缇茜与莫迪埃特家族,甚至莫迪埃特家族与那个古老的国度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吗?艾薇不由微微收紧了手指。所幸艾弦似乎没有发现,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者你还是忘不掉安卓瑞亚殿下吗?半年前可是你亲自说不再见他,将殿下挡在了门外。如今他已经订婚了——你反而又开始踌躇了?”
艾薇一愣,随即笑笑,“不会,安卓瑞亚殿下终究不是我的。”
艾弦又吸了一口雪茄,点点头,“你这样想很好。父亲对安卓瑞亚在外的花名也很介意。但你也知道,父亲介绍的男孩子,虽然地位与安卓瑞亚殿下无法相比,但都是极优秀的人。”
“噢,是吗。”艾薇点点头,并不打算解释艾弦的误会,“父亲确实让我认识了很多很优秀的男孩子。我只是不明白,以父亲的背景,还需要靠联姻来稳固吗?”她顿了顿,看艾弦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于是稍稍欠身,解释道,“还有些书要看,先回去了。去见什么提雅男爵的事qíng,随便好了,大不了我就好像对待本杰明一样,让他也哭着回去。”
艾薇在上次见面的本杰明——白金汉伯爵三儿子的茶里放了芥末,不过碍于莫迪埃特侯爵家的面子,那位可怜的少爷终究是没有爆发出来。十九岁了还做出这样小孩子的事qíng,简直让艾弦哭笑不得。艾弦想着,嘴角不由想要勾起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艾薇骤然回过身来,“弦哥哥,关于缇茜的事qíng,你和父亲在瞒着我什么吧。”
艾弦抬头,却看到艾薇皱着眉,水蓝的眼润润的,却没有要哭出来的意思,“哥哥,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有什么秘密,是薇薇不可以知道的呢?”
看着艾薇的表qíng,艾弦心里一紧,他想开口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止住了。
他不想对薇薇有所隐瞒,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看她难过。但是,知道所有的秘密就一定是好事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对艾薇微微一笑,“薇薇,如果能这样生活在幸福里,哪怕是假象不也很好吗?为什么,你总想知道那些丑陋的事qíng呢?”他握了握手里的雪茄,从口袋里抽出火柴,点燃了。
艾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是艾薇从他方才举动里得到的信息。即使说出那样的话,艾弦也不愿意透露,一定是非常重大的秘密,而且这件事qíng必然与缇茜有关。这件事qíng求哥哥是没用了。于是她不再说话,淡淡地扔出一句“我先去了”,就离开了房间。
艾弦看着艾薇快速地转头,娇小的背影渐渐地远去了。浓烈的雪茄味道伴随着回忆涌上了脑海,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聪明、骄傲,却单纯得好像轻易就能看透。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虽然她一直在特别加护病房里,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他却知道那段时间里,她好像经历了一般人一生才会经历的事qíng。她坐在那里,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即使是在与他闲聊的时候,即使是在读书的时候,她眼底总是晕染着无法忽略的孤独,和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悲切。
他再也读不懂她的想法了。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好了吧。她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被透明的外壳挡住,然后将自己深深地隐藏了起来。父亲或许也是因为不愿再看到她那种万念俱灰的样子,才不停地介绍新的男孩子给她认识。但是,若是不愿飞翔的鸟儿,就算他们qiáng硬地将她扔回天空,最终,依然会静静地掉落回来吧。
艾弦垂下头,锋俊的眉毛紧紧地扣了起来。
第2章 孤独的假面
艾薇冲进自己的屋子,重重地合上门,然后反锁起来,一股浓重的倦意骤然袭来。从苏醒的那天起,她就决定不再去想回到过去的事qíng了。她将爱qíng留在了三千年前的阿布·辛贝勒。心脏被狠狠刺穿的那一刻,喷溅出来的鲜血保护了她心爱的法老,亦宣告了又一段刻骨铭心纠葛的终结。一切仿佛是无尽的螺旋,每一次的挣扎在历史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似乎,不放弃是不行的了呢。
艾薇苦笑着,将身体靠在偌大的窗户旁。雨水打下来,让玻璃变得模糊不清,桌子上女佣不知何时准备好了红茶。伸手端起,轻轻搅动,银质维多利亚风格茶匙在深红的水面上拉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划碎了她映在红茶里的面孔。抬起头来可以隐隐看到伦敦桥,水滴落在泰晤士河上,整个城市渲染起一片低落的忧郁。
她猛地放下茶杯,沮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堵住耳朵。不要想起,不要回去,不要再好像死去一般地活着。她已经走出来了,她可以好好地活着,就像以前一样地活着,那个人在三千年前如何,与她无关。
无关?抬眼猛地看到左手那一圈始终没有淡去的灼伤,淡淡的红色仿佛在嘲笑她的全部努力蝉翼一般脆弱。她丧气地将手猛地向一旁挥去,砸到了身边的电话。铃声刚响起来还不到半声,恰好被她这么一挥把电话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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