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有点像艾薇公主,但是拉美西斯却早注意到他的眼睛泛着一丝微微的蓝。这除了让他想起心底某个深处的记忆外,却更提醒了他三年前匆匆一瞥的赫梯统治者。他轻哼了一声,打算松手。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看到他的发根,竟是淡淡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金色。
他一愣,而这一刹那眼前的少年似乎很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仅因为他这下意识的举动,拉美西斯竟然觉得有些局促。因为这一刻莫名的局促,他松了手。还未及细细体味这突如其来的qíng绪究竟为何,他已经推开门,逃避一般地冲进了正午的阳光里。
剧烈的光线在地面上投she出他孤单的影子,金色的光芒与凝重的黑暗形成极为qiáng烈的对比。炙热的风扑面而来,触动心底挥之不去的烦躁。
阿图带着些紧张地过来向他鞠躬拜礼,他便抬起头来。那一刻,心中难以控制的波动却都消失了。他如往常一样,似乎一眼就能看出阿图心里的想法,下一刻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甚至连他这名可爱臣子会有的反应他都可以预料。
但是刚才的那一秒,在看到那不该有的奇异金色的一秒,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在怕什么,或自己在期待什么。金色的发根好像一块细小的石子,投入了心里,却激起一片无限涌起的波澜。他微微闭眼,淡淡地说:“难得你向我推荐这样一个人。”
他的话没有感qíng色彩,表qíng更是漠然。阿图于是变得紧张,随着拉美西斯行进的方向亦步亦趋。周围的人见到阿图这样的尊敬与他颈前特殊的荷鲁斯饰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本能恭敬地拜跪下去。那一路的嘈杂,渐渐变得静寂。年轻的法老只是看着不远处正在施工的陵墓,成全了自己忠心的属下,“既然建筑院想要人,我就带他回王都底比斯吧。先跟着我做事qíng,等艾薇公主的墓修好了,你回了王都,我就把他还给你。”
阿图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却没敢把这口气吐出来。他恭敬地弯下腰,嘴里道着谢,向拉美西斯离去的地方久久地鞠躬。他离开了好久,周围的人才敢渐渐直起身来。有胆大的上来对阿图恭敬地说:“阿图大人,那位是王宫里来的贵族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耀眼的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敢直视。”
“我连大气都喘不上来。”
“这一生能见到这样高贵的人,实在是太荣幸了。”
阿图只是微笑,安排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
这时,突然有一个奇异的念头冒出脑海。拉美西斯来访,并没有告诉别人,他是作为一个普通建筑院官员到访的。但是他记得很清楚,艾薇在见到法老的第一刻,就知道他是大埃及的统治者,对他以“陛下”相称,甚至没有犹豫。
转头看向自己平时工作的屋子,艾薇正揉着眼睛歪着头迷迷糊糊地走出来。他摇头,晃去心中的怀疑,换上了如常慈祥的微笑。她一看到阿图,连忙跑过来对他大大鞠躬。她似乎是睡着了,梦里还见到了拉美西斯。她却有些分不清去到阿图的屋子里,见到拉美西斯究竟是真实的,还仅仅是她的臆想。还没有想好怎样开口,阿图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萨尔,做得好。陛下要带你回底比斯,回去准备准备吧。”
第11章 她的身份
拉美西斯来到代尔麦地那的消息在半天之后骤然爆发出来。整个工匠村如同煮沸了的开水壶,汩汩地传播着各式各样的传言。他们只知道法老是神的化身,有着全埃及上下最俊美的容貌和神授般的气质。但是在代尔麦地那工作的人却没有这个级别有幸能见到法老。中午瞥见他的人,就好像获得了莫大的宝贝,四处宣扬法老的高贵,甚至连身后有金光闪出来这样的鬼话都说出来了。
拉美西斯只在代尔麦地那停留一天,随即他便要返回底比斯听取从古实前线的战况回报。阿图中午刚刚向艾薇转达法老的决定,下午就有官员过来向她跟进各种后勤事宜。跟着法老去底比斯做事不比在地方做小官,即使暂时没有明确的头衔,也是重要的举动,如果法老喜欢,说不定明天就会被要求承担很重要的职位。艾薇是外国人,又刚加入工匠村不久,那一下午便轮番有数个人过来对艾薇进行各种盘查询问。
艾薇按照逻辑开始编纂自己在这个时空的背景与身世。没有亲人的孤儿,出生在埃及,之前一直住在西奈半岛的小渔村,唯一的哥哥也失散了。一切听起来顺理成章,只是其中一个人对着那萨尔这个名字有些顾虑。他们说这个名字的读音很怪,似乎是亚述巴比伦一代的名字,但是又不很常见。最关键的是艾薇的皮肤与相貌特征又根本不是那一带人的样子。艾薇于是就继续扯自己是养父母从巴比伦沙漠附近捡来的。
他们为难了很久,又小心地写了报告,跑去询问法老。拉美西斯看也没看就把他们在莎糙纸书上列出的十数条疑点一笔划去,于是谁也不再问艾薇的事qíng。大家嘱咐她跟着一个领队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得到这个消息,艾薇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那萨尔。他虽然嘴巴刁毒,但是却确确实实地救了自己一命。在这个古代,分开了就搞不好一直见不到,再不管如何,她总是要和他道别。但是她跑到他的工作的地盘转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他。竟然还有人不明所以地问她:“我以为你就是那萨尔,怎么还有另一个?”抱着满腹的疑云,她又赶往村子的后方,去找阿纳绯蒂。阿纳绯蒂听说她要跟着拉美西斯回底比斯做事,惊讶得合不拢嘴。像所有埃及的女孩子一样,讶异过后,她便是忍不住地兴奋,向她打听了好多关于法老容貌的传闻,她自己兴奋地说了半天,艾薇却回复道:“他们可把我当男的,万一法老发现我是女的,就会很麻烦。”
阿纳绯蒂大惊,一口气狠狠地吸进去,差点憋在胸口里出不来。她的声音立刻小了很多,仿佛被什么人发现似的,“你开玩笑呢?他们不知道你是女的?你要去任男人的职位?”
艾薇摇摇头,“真的,他们以为我叫那萨尔。”
“你这样被发现一定会被处死的!”阿纳绯蒂几乎尖叫了起来,但是声音虚在她的胸腔里,随着她的呼吸剧烈地起伏。她紧张地搓着手,“你到了底比斯做事,他们一定会派女官照顾你,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艾薇还是不以为然,“就不让他们照顾了……有这么严重吗?”
“祭祀怎么办?净身怎么办?猎鸭怎么办?”阿纳绯蒂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似乎比艾薇还要紧张她的事qíng。艾薇还未及反应她为何会对王室贵族的活动了解这么多,她已经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你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以前是跟着诺兰大人做事的。”
“诺兰?”
阿纳绯蒂点点头,“诺兰大人是底比斯宫殿的文书官,他的地位很高,直接跟着法老。但是后来因为与宫中的女子偷qíng,被剥夺了职位,逐出了宫殿,现在不知去向,家里的人也都散了。”
“和宫中的女子偷qíng?”
阿纳绯蒂顿了一下,随即又说:“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很担心你,奈菲尔塔利。”她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到她的额头,喃喃地说,“你这么善良,又对我这么好。我是奴隶,你却是自由人。我自十四岁离开了诺兰大人家再也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好担心你去了王城。底比斯那么恐怖,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危险……法老看起来这样的俊美,但是他的残忍,只要在宫中待过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你难道看不到阿图大人对他的畏惧吗?”
她又离近了一点,深棕色的眼里映出艾薇的影子,“你也知道,埃及一直对于女子从事官职有诸多限制。你假扮男人不算大事,骗了法老才是最错。一旦被发现,你会好惨,我甚至不敢想象你的下场会如何。奈菲尔塔利,求求你,逃走吧。”
艾薇愣了一下。逃走?但是她好不容易来到他的身边,好不容易和他说话,她就这样逃走了?她抿着嘴,过了好久,然后虚弱地说:“不会发现的。”
阿纳绯蒂只是重重地叹气。
二人间一片沉默。
阿纳绯蒂突然又开口,“奈菲尔塔利……”
“原来你在陛下面前假扮了男人,我就说你有些不对劲。”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宁静的空气,打断了阿纳绯蒂的话,艾薇回头,猛地看到了罗妮塔惨白的身影。天色渐渐暗去,她古铜色的脸在新月下显得几近扭曲。她仿佛闻到糜烂气味的野shòu,露出狰狞的微笑,一步步地向她们走来,“起先是这里不起眼的女工,转眼间就一身少年打扮跟着阿图大人做事qíng。我还在想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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