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狠狠地扣着艾薇的手。因为长期的锻炼,他的力量很大,再加上此时心qíng不稳定,手上不由又加了几分力气。修长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她洁白的皮肤里,温度jiāo错的地方漾起淡淡的红色。
艾薇吃力地跟着他的步子,好容易从他刚才过分的温柔里回过神来,脑子就开始飞速地思考。
那萨尔想要娶她,肯定不是认真的。他如此开口,背后的目的十分明显。他,或者亚述国,或者与亚述国有其他利益关系的某个国家,希望艾薇公主与拉美西斯之间产生间隙。只要他能够证明艾薇公主有过乔装与他私下见面的事实,她与亚述国之间就会有说不明白的把柄。
拉美西斯本身就很多疑,她这次回来,朝中很多的臣子对她的转生也持有十分谨慎的态度。那萨尔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将她置于了较为尴尬的境地。
她抬头看看年轻的法老,弧线优美却不失刚毅的侧面里读不出任何导向xing的信息。那萨尔的挑拨如此明显,拉美西斯无论多么多疑,他应该立刻明白,此时,他若对她有了不信,就定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宫殿,他将四周的人斥退,又将她一甩手推到旁边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力气有些猛,她未及准备,几乎是跌坐上去。还没有调整好姿势,他已经双手撑着她椅子的两个扶手,宽大结实的身体遮住了从窗口倾泻而进的阳光,沉重的影子凝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他禁锢在由他身体与椅子构成的狭小空间,无法逃避他的视线,无法提问。
“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问题有些不符上下文。艾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水蓝色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他。而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双手一拍椅侧两个扶手,椅子被他的力气震得颤抖起来。艾薇身体不由一缩,向椅背又靠去了一点。
他又问了一次:“你要找的,那个外国人,究竟是谁?”
艾薇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说:“等,等等,这是两件事。”
他突然站直身体,在房间里踱步走了一个来回。然后,他又回到了她的椅前,伸手钳制住她不堪一击的下巴,qiáng迫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眼里,“你在代尔麦地那用的名字很古怪,听起来是亚述巴比伦一带年轻男子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当你是外国人,没有理会你。现在想想,萨尔玛·那萨尔·萨伊尔这么有名的王子,我怎就没有把你和他中间的名字联系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急迫,又有些被蒙在鼓里骤然明了之时背后蕴含的不甘。
艾薇有些急了,“这明明是别国的挑衅,你好好想想。”
“就算如此……”话似乎到了口边,他却突然止住了。声音顿在喉咙里,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她不安的样子。他突然垂下头,棕色的发丝顺着颊侧流淌下来,落在她的膝盖上。
“奈菲尔塔利,你真是要把我弄疯了。”他喃喃地嘀咕了这样一句。那语句似乎脆弱,声音又小得仿佛从未出口。艾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踌躇之间他却抬起了头,将脸转到另一侧。他的样子显得很孤独,好像是一个很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艾薇觉得她一定是弄错了,回到这个时空之后,他从未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qíng绪。从来都是他在利用她、伤害她,而他现在这个样子,却好像是她狠狠地抛弃了他一般。
只是看着他,就感觉声音要哽咽了。她将哭意用力地吞咽下去,吸了一大口气,对他说:“我与那萨尔在埃及南部相识的时候,他从几个qiáng盗手里救了我。”她顿了顿,“我不知道他是亚述人,更不知他是什么王子,在代尔麦地那,我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字,哪想到他有如此名气。”
她不停地解释着,只觉得自己若不停地说话,他就不会显得那么难过,“我要找的人,面目特征都与那萨尔完全不一样。这两件事qíng,毫无联系。”
他依旧侧着脸,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似乎又没有听到,“奈菲尔塔利,我问你。”他的声音平淡、沉静,仿佛恢复他平日的样子,却又找不到日常入骨的淡漠,“你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艾薇抬起头,仿佛不能理解他所说的话。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胆怯。虽然很想知道,却无法继续问下去。他收了声,心里快速地盘转着下一步的行动。
时间在沉默中流转,她突然说:“是你。”
他怔了好久,随即垂下眼,嘴里轻哼了一声,“我们长得很像吗?”
艾薇抬起眼,鼓起勇气说:“嗯,简直一模一样。”那一刻突然有个冲动,不如就试试吧,把一切告诉他,就算受到伤害,就算他不相信,至少她再也不会后悔了,不会后悔没有做过尝试。
可就在这一刻,他却骤然开口,头低着,深棕色的发丝从他的两颊划过,她看不请他的表qíng。“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何必如此搪塞我。之前你说过,他早已死了。”再抬起头,琥珀色的眼里已没有了犹豫,却溢出了满满的冰冷。他退后了几步,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双手jiāo叉。他的举动拒绝了她话题的继续,他说,“谈谈我的计划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吗。”
“一周后,你带着我之前给你的尤阿拉斯礼冠出席。”
他的话清晰极了,一字一句,时间、地点、细节,他早已考虑完善。法老的思维缜密,每一步行进都只为勾勒出完美无缺的棋局。
“你知道,现在埃及面临着很多来自各国的威胁。古实虽然臣服,但是他们还坚持要见到王子拉玛回去才同意jiāo还政权。赫梯那边虽然这几年还忙着内政的事qíng,但是雅里·阿各诺尔也在不停地寻找各种机会牵制埃及的动向。巴比伦、亚述、叙利亚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国,但是却必须平衡他们的关系。如果我们一旦示弱,他们就会倒向赫梯。”
他说了很多,她只是默默地听着。
“我们必须要守护这个国家。这个时候,作为法老的我,和作为蒙获大功的公主你之间不能产生分歧。”他看向她,“你现在在埃及的声望很高,他们都想让我们之间产生猜疑,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他根本没必要和她解释那么多。艾薇心想,今天这番话,他在qiáng迫她收下尤阿拉斯礼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吧。
“你对我……对埃及很重要。”不知何时,他又一次起身,站到了她的面前,“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qíng,但是他已经死了。你做我的妃子,我会让你开心,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你说完了吗?等等……”艾薇厌倦了这个话题,她想要起身离开,却忽然又好像刚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坐了回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要在各国使者面前宣布迎娶你。”
可米托尔坐在艾薇对面,手里拿着艾薇那块从赫梯使者处得来的绿松石戒指。
“西奈绿松石,上等成色。瓷松,天蓝色,硬度、色泽都无可挑剔。”可米托尔将戒指翻了过去,“指环是huáng铜的,镶嵌方法很考究,是在十年前的赫梯、巴比伦一带很流行的手艺。”她将戒指递回给了艾薇,“但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这个水准的戒指在上等的贵族之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物。”
艾薇将戒指收进了兜里,“这倒也合理。”
可米托尔眨眨眼,“也许我不该这样问,但是我听说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她顿了下,然后猛推了艾薇一把,“陛下果然要迎娶你的。”
艾薇怔怔地看着充满期待的可米托尔,然后才木然地点点头。可米托尔兴奋地尖叫,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如果他们大婚,有多少首饰可以从她这里定制。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竟然掏出莎糙纸腾腾地在上面划算了起来。
蘸着墨水的木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艾薇有些不忍打断她,但是还是说了出口:“不会有那么盛大的典礼的。”
可米托尔耐着xing子等艾薇继续说,话题却停止在了这里。她自己发起了呆,一个字儿都没有吐。可米托尔咬咬木笔,又垂下头继续写,“放心吧,陛下肯定会为你办起豪华的仪式。你是公主,又在古实之战立下大功,陛下还说要赐给你尤阿拉斯礼冠。真难想象,这次肯定会订不少宝石。”
艾薇顿了一下,却只是扯起嘴笑笑,没有和她继续争论。
可米托尔忽略了,艾薇却没有忘记,拉美西斯已经有了一位王后。奈菲尔塔利活着的时候,他只有这一位王后。如果他现在迎娶她,她势必是他众多妃子之中的一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侧室。心里觉得很堵,那个时候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毕竟是为了埃及才达成的婚姻协议,就算自己争抢一个名位,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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