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就好像低血糖的时候,突然一下子站起来便会有的反应。她焦躁地等着自己能够再次看到周围的样子。耳边传来了不明所以的说话声,随即好像雪花点一样的白光在视野的中央出现,然后宛若退cháo一般,四周的黑暗层叠地退散,直到眼前出现满身怪味的亚述大胡子。
她几乎要真的昏倒了。
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唯一熟识的亚述人——那萨尔。现在看来,那萨尔的骄傲是完全有道理的。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她匆匆地鞠了一躬,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往人堆外面拥挤。身后似乎有人叫着她,她头也不敢回,将帽子拉得更低些,加快脚步竟然就跑了起来。
可是没跑出去几步,她就被人骤然从后面拉住了披风。这样一扯,她不由一个趔趄,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她连忙退了一下,可帽子已经被猝不及防地拉下来了。她不由有些恼怒地回头,却看到刚才的大胡子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气喘吁吁地和她继续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艾薇一愣,才发现那个小袋子就是自己系在腰间装着水火之钥的袋子,身上立刻刷地渗出冷汗。
万一这个要是丢了,她就完了。敢qíng这个大胡子是为了把小袋子送还给她。她真是错怪了一个好人。她连忙点点头,压抑着自己不用埃及语道谢,将小袋子接了过来。
大胡子摆摆手,又嘟囔了几句,看看艾薇的面孔,一转身就又挤回了人群里。
艾薇握紧小袋子,就去取马。可是,就在要上马的时候,突然,手中有种奇异的不协调感。她暂停了上马的步伐,解开袋子。
那一刻,不啻万雷轰顶。
那小袋子里,哪里还有什么秘宝之钥,不过是两块沾满泥土的卵石。
手一松,袋子啪嚓一下子掉在地面上。艾薇发疯了似的回头,可眼前全是同样大胡子、长衫、长发的亚述人,她到哪里去寻找刚才那个人!其实,刚才因为紧张,她甚至连他的样貌都记不太清楚了。
头皮一阵发麻,周身的血管仿佛一根一根都胀开了,然后又慢慢地缩紧,一跳一跳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周围的声音好像一下子都退去了,几日来的不安、悲伤、委屈一下子压上心头。她qiáng迫着自己不要尖叫出来,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出现触目惊心的血痕。
亚述,陌生而好战的国度,她一个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骤然,谁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在亚述国有事的话随时找我,全部给你搞定。”
那是在底比斯最后一次见那萨尔时,他说过的话。况且,他们还有过秘宝之钥的合作协定。如果真的能找到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帮忙。心底燃起微小的希望,艾薇握紧缰绳,正要一跃上马,但又紧接着想起一件事qíng,转瞬就立刻又低落了下去。
首都在底格里斯河畔啊,笨蛋艾薇,她现在所在的村子不过是穿过幼发拉底河行进两天的路程,应该还在两河流域的中间偏西侧的地带。等到她到了亚述城无论如何也是数日之后的事qíng了,届时刚才那个拿走她石头的人早不知去了哪里。何况那萨尔只是说要离开埃及,说不定现在根本不在亚述!
想到这里,眼圈不争气地红起来了。
她丢开缰绳,颓丧地坐在泥地上。头深深地埋入肩膀里。没有了拉美西斯的庇护、冬的协助,她在古代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殆尽,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雷鸣般的声响。
听不懂的语言隆隆地灌过来,仿佛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嘈杂。艾薇抬起头来,看着一群亚述士兵前呼后拥着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看起来好像庞大乌云的男xing。他手持巨斧,斧柄几乎有一米多长。他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头盔的穗线更是鲜红得耀眼。他大声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毕恭毕敬地附和着,还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那一刻,艾薇骤然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她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曾和他有过的任何jiāo集。但是眼看他就要离开,她还是没有想出来。心里急得不行,于是突然就有了十足的勇气,她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向着那名大汉冲过去。四周的亚述士兵,只是一愣,随即就纷纷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乌云似的大汉回过头来,艾薇从未觉得他那张带着鹰钩鼻、蓄着茂密的络腮胡子的长脸这样亲切与好看。看他也皱起眉头横起斧头,艾薇果断地将自己的黑色假发一把扯掉,转瞬间金色的发丝就招摇地在阳光下像银河一样猛地流泻了出来。
那大汉一愣。艾薇已经冲到了他的眼前,白皙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斧柄。她大声地喊:“帮帮我!我是那萨尔的朋友!请你帮帮我。”
后来,在亚述的坊间,事qíng是这样被传说的——金发的少女猛地跳进一堆如恶láng般的胜战归来的亚述士兵里,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以自己小小手握住将军的杀人无数的巨斧,用陌生的语言对亚述史上近百年来最残bào的将军大呼小叫……
于是,不难想象,在当时艾薇这不顾一切冲上前的一幕,使得周围在场的贵族、士兵、民众包括大乌云本人,全部变为了化石。
艾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虽然她不记得大乌云本人的名字,大乌云却好像对她很熟悉。她一提那萨尔,他就仿佛更加确定了,张口就是,“原来是你,没礼貌的小丫头,你怎么从底比斯跑出来了!”
这一刻艾薇只觉得他震耳yù聋的声音如此亲切又好听。她语无伦次地把自己丢失宝石的事qíng向他形容了一番,他就拍拍自己的左胸口,慡朗地大笑,“好的!跟我辛纳来,我最喜欢拷问别人!”
于是艾薇就跟着他来到了营地的主帐。卫兵端了食物和酒上来,艾薇却完全无心享受,只是站在帐篷里,焦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辛纳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大口酒,指指一边的席子,用埃及语对她说:“小丫头,你坐。虽然你很没礼貌,也没有半分姿色,但是那萨尔殿下却莫名地总罩着你。我不会为难你的,你要的东西我辛纳一定给你找回来。”
艾薇看看辛纳,忽略了他言语里的讽刺,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但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不安,只好不停地走动着,耳朵则下意识地立起来密切关注着帐外的动静。
门外突然传来士兵的报令声,艾薇猛地止了脚步,紧张地看向辛纳。辛纳示意她不要紧张,随即站了起来,用亚述语回复了一句。然后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士兵扣着一个人走进了帐篷,用力地推搡着他一下子将他摁倒在地上。膝盖被从反面踩着,脸却被qiáng压着贴在地面,变了形。但是那乱糟糟的大胡子,貌似确实是那名调换她秘宝之钥的人!
辛纳看看艾薇,说:“我们来问,你可以回避。”
艾薇摇摇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导致节外生枝。辛纳耸耸肩,对身边的卫兵举了下酒瓶。卫兵忙不迭地一退身,下去取酒了。而眼前扣住那大胡子的士兵们,熟练地从外面不知什么地方陆续搬进来了竹凳、细绳、盐水、藤鞭、渔网和小刀。
艾薇觉得那一刻大胡子在和自己一起思考,联想这些东西的用途是什么。
辛纳又开始喝酒了。士兵yīn笑着用亚述的语言继续说着,只见大胡子的两颗绿豆眼里弥漫起了越来越多的恐惧和紧张。接下来的数分钟,辛纳的帐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嚎叫、惨叫……然后,在大胡子被抽了若gān鞭子、泼了几盆盐水、割了几片ròu之后,辛纳放下了酒瓶。士兵转身跑了出去,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恭敬地拿着一个破破的泥制小容器跪下递向辛纳。大将军摇摇头,指指艾薇,他们就又把小容器转递送过来。
艾薇丝毫不客气,直接接过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里面的,就是鼎鼎有名的“秘宝之钥”,对她来说意味着一切的存在。视线接触到那与众不同的淡淡蓝色与耀眼红色时,突然,全身感觉放松了下来,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眼眶不由变得湿了起来。
绝对,绝对不能再丢了。
这时,辛纳的雷声又传了过来,“小姑娘,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艾薇猛地一回头,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关于其他秘宝之钥的事qíng,她可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却又不敢如此贸然开口问辛纳。他再怎样说,也是亚述的大将军,虽然她之前一直都没看出来。况且,就算是有风之钥的信息,亚述也不会平白无故地jiāo给艾薇的。
只听从辛纳那边传来了异常慡朗的笑声,“你既然来了亚述,多半是来见我们殿下的吧!不过我告诉你,亚述的美女很多,以你的姿色,就算去了他也没时间理你。”
艾薇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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