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事qíng,既然诸神愿意将她带回到他的身边,那么命运应该已经放过了她,默许了他们的爱qíng吧。
“想想莫仁普塔、卡穆瓦塞特和班塔娜纳。”他将她揽进怀里,手指缠绕起她柔软的头发,“他们还在成长,班塔娜纳,刚刚学会了自己走路,卡穆瓦塞特已经可以看懂文字了,而莫仁普塔,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你不想看着他们长大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她的眼眶开始泛酸,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闷闷地说:“我有心疾。”
他一怔,过了好久才回复,“别傻了,你现在不是一直都是健康的……”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靠在他的胸口继续说着:“我的母亲死于心脏病,我的父亲家族也有这样的家族病史。艾薇公主本人与我有血缘关系,算是我远房的表妹,她也有心脏病。这病在未来可以得到很好的控制,但是在这里,恐怕随时都会有让我毙命的危险。”
沉默的时刻,她伸手抱住了他,“但是我还是很开心,留在了这里,能和你在一起。”
孤独地度过漫长的一生,与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朝夕相处十年。对于她来说,选择十分容易。
“我觉得,这十年,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十年。”
“在我离开你的那天前,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
后来,她发病的时候,不再刻意躲避他。每次她的嘴唇都会变得青紫,手脚变得冰冷。抽搐之时,她只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咬着牙,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
他本来对神的存在抱有怀疑的态度。而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病开始,他开始了每日三次的祈祷,或者应该说是祈求。他为神修建巨大的神庙,举行奢华的祭祀活动,不计金钱,不计劳力。
但生死从来都是宿命。
最qiáng大的武力也不能抵御死亡,最富有的国王不能买来寿命,最伟大的领袖也无法命令死神。
王后伊西斯奈芙特,在一个初冬的清晨去世。
她临死时,靠在法老的怀里。
她的神qíng,就好像平时与他说话一般的祥和。
若不是她的嘴唇是异于常人的青紫,她的样子就仿佛落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里。
拉美西斯没有按照惯例立刻将她送往神殿,进行必要的祭祀与轮回所需的木乃伊制作。
他让她就这样靠着自己,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着什么。
全部的臣子、侍者、祭司,守在宫殿之外,不敢打扰。
但是一整天过去,他们开始担忧,如此拖下去,王后的灵魂即将消散,不能再次转生。
王子莫仁普塔、卡穆瓦塞特和小公主班塔娜纳,在宫殿外苦苦恳求父王尽快送母后去到欧西里斯神的身旁。
拉美西斯置若罔闻。
王子莫仁普塔qiáng行闯了进去,跪在地上哭着恳求。
随即卡穆瓦塞特也跟着进来,小公主班塔娜纳才四岁,看着两个哥哥泣不成声,她也吓得大哭了起来。
侍者与祭司跟着壮起胆子,走了进来,哗啦哗啦跪了一片。
法老终于回过头来。一天一夜,他仿佛衰老了十岁。
他无力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再和王后说几句话……若她转生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话音至此,几个侍女已经暗暗饮泣。
又过了半天,礼塔赫亲自前来,隔着房门对法老说:“陛下,王后殿下如果不能转生,她又怎么可能从未来再次回来与您相识……相聚。”
久久没有回音。
礼塔赫微微叹气,转身离去。
拉美西斯捏了捏伊西斯奈芙特冰冷而僵硬的手,将她落下的发丝拂到一边,苦笑道:“他们都催我让你快走,真是顽固极了。”
“你还想和我待一会儿,对吗?”
“刚才说到哪里了?”
“对了,你以前最喜欢集市了,孟斐斯、底比斯你都去过了,你每次都那么兴奋。”
“我在新都——比·拉美西斯,一定会修建整个西亚最庞大的集市,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
“到时候我让他们叠无数纸船,我们一起放到河里。或者修建起巨大的围墙,上面刻满你喜欢的那种花朵纹样。”
“你怎么不说话?不开心了?”
“那,这次,我们不要带着莫仁普塔、卡穆瓦塞特和班塔娜纳,就我们两个人。”
“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喂,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我老了,我有些忘记了,记忆中,究竟哪一次,是我们的初识。”
“你真是让我伤脑筋,都把我弄糊涂了。”
“提醒下我好吗?”
“喂,我的王后。你不要又任xing了。”
“你不说话我可会惩罚你!”
“说说话好吗?”
“不管你要去哪里,你会记得我吧?你会再来到我的身边吧?”
“你答应我。”
“你答应我,我就全部相信!”
“算我求你……好吗?”
“……薇?”
“薇……”
晨光洒在抱着心爱王后的拉美西斯二世身上。
伊西斯奈芙特,在拉美西斯五十岁的一个清晨,永远告别了她钟qíng的埃及、她挚爱的法老。
丧事一如既往的低调,几乎无人知晓她的离去。
只有两份丧礼,在葬礼当天到达了底比斯。
一份来自极北之地——雅里·阿各诺尔。他送来了赫梯的公主,那名公主有一只眼睛是淡淡的蓝色。传说中,陪葬的人里,有类似的相貌,可以保佑下葬人的转生。
另一份,不知是谁送来,装在黑色的袋子里。打开时,红色的光芒溢满了整个屋子。荷鲁斯之眼仿佛超越了时空,变为了无限的永恒。
拉美西斯将神秘人送来的荷鲁斯之眼,放在伊西斯奈芙特的胸口,陪伴她下葬。
赫梯的公主,被残忍地送去祭祀院,依照古老的祭祀方法,做了活祭。
低调而哀恸的祭典,在王家的神庙举行,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工匠们为王后的陵墓雕制了最jīng美而làng漫的壁画。侍者们把埃及最珍贵而华丽的宝物放在她身体的周遭。
拉美西斯亲自用最上好的石材,为她制作了一份转生之书。
铭文大意,即为祈求她跨越无限的轮回,回到他的身旁。
墓xué的门紧紧闭上。奴隶们将墓xué深深掩埋,工匠们依照法老的命令,在王后墓xué之上,继续修建其他贵族的陵墓。
伊西斯奈芙特此生的ròu体再也无法回到挚爱她的法老身边。
三年后,全部工事完毕。
法老将进行工事的工匠、奴隶、祭司,全部作为活祭。
拉美西斯晚年的残bào、荒诞之名,由此到达鼎盛。
以至于,在多年之后,人们看到一位工匠记录下的、拉美西斯在转生之书上写的话时,都会嗤之以鼻。
“这种无耻、残nüè、喜欢chuī嘘的昏君,他怎可能有什么爱qíng,都是后人的幻想罢了!”
“就算是那个出了大名的奈菲尔塔利,后来不也渐渐失宠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娶那么多妻子呢!”
于是,历史的真相,在拉美西斯告别伊西斯奈芙特的那一刹起,被永远掩埋在了漫漫huáng沙之下。
2012年伦敦
晚霞如同盛放的罂粟,铺满了将暗的天空。
司机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门童拉开车门,用伦敦独有的口音向车中人问候,“莫迪埃特先生,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不是吗?”
车中人微微颔首,然后慢慢地从车里出来。短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墨黑的底色里夹杂了几分灰白,与他看起来依然年轻的样貌大相径庭。
他拖着略显疲态的步伐,向酒店走去,突然随身的电话响起。那一刻他脸上的成熟与自在骤然消逝,他有些仓促地按响了接通键,蓝色的眼中是细微而难以察觉的期待。
而随着电话里的人继续说着,他眼中的光芒渐渐转弱,最后是长久的静默。
“好,继续找。”
艾薇失踪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调集全部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毫无影踪。她与温特·提雅,就好像蒸发的水滴,再也不知所终。
艾弦本能地感到,艾薇就好像家族里有些疯癫的缇茜一样,去到了一个神秘而未知的时空。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让人着手调查古代埃及拉美西斯二世时代的各种史料、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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