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真是个爱装腔作势的家伙。周也牧冷笑,不过,那也只是把头撇向另一边,他并没有上前去揭破。
就让他维持点脸面好了,文人就是这样,死不认输。他这样想着,拧转的头眼光又不由得往赵丹凤瞥去。
赵丹凤感觉走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校场从未变得像这天这么大,每一步都让她感到艰难绝望。
忽然她一个趔趄,重心失稳。
“别停。”陆见欢在身边督促,并不伸手扶她。
她咬咬牙,继续走。
在吴宗文等人的陪护下,终于走完了这一段路。一gān人走到彝伦堂附近人少的角落。赵丹凤一看没了外人,立刻张开嘴,哇地吐出口血来。
陆见欢伸手将她扶住。吴宗文道:“我去请监医来!”
“不要……”赵丹凤道,“不要叫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面子了,”夏彦生道,“可以打点监医些银两封口。”
话音未落,霍容赶到:“单小风,跟我去医馆!”
说罢拉起赵丹凤左手,赵丹凤关节一痛,眉头又皱起了,霍容赶紧放了手。
“他骨折了,现在不宜乱动,”陆见欢平静地道,“我已派人叫了大夫即刻便到,这里jiāo给我。”
“这……我们帮不上忙吗?”陈亮挠头,“就不需要帮他洗个伤口简单包扎什么的?”
“不需要。”陆见欢斩钉截铁。霍容沉吟不响。
“就听他的,”赵丹凤虚软地靠在墙角,“我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别……别让人起疑。”
夏彦生沉吟道:“老陆,jiāo给你了。”说罢对吴宗文道:“我们回校场看看qíng况。”
吴宗文点头:“好,小风你撑着点。”
“先生,你请回。我没事的。”赵丹凤只觉得万分丢脸,竟然让霍容看到自己如此láng狈的样子,不禁把头侧开。
霍容蹙眉,半响道:“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说罢看了陆见欢一眼。
赵丹凤瞧着霍容走远,绷紧的弦松弛下来,长出一口气,呼吸牵动神经,身上觉得更加痛了。陆见欢问她:“还能走么?”
赵丹凤点头道:“谢谢你。”
“不怪我太狠?”
赵丹凤摇摇头,她知道陆见欢刚刚那些作派明明都是为了帮自己,此刻却因为太累说不出感谢的话。只勉力朝他一笑,这一笑却并非伪装,而是发自真心。陆见欢一诧,伸手
将她搂在怀里:“我抱你走。”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听他在耳畔低低道:“你做得很好。”这口吻比方才亲昵温柔许多,简直不似同一个人。她听了眼睛一酸,那些作战时受伤的片段一幅一幅浮现在脑海,蓄久的泪水不觉滚落,浸染在陆见欢衣襟上。
现在哭,他定又要骂人了。赵丹凤想到这里便伸手要擦,陆见欢捧了她脸拂去泪滴,眼神如chūn水一般温柔:“没有外人,可以哭哦。”
她一怔。明明非常讨厌忽冷忽热的感觉,但他在凶过她之后说这么温柔的话,眼泪便不争气地奔涌而出:“我觉得我好没用,我明明可以再继续下去,我没有听吴宗文的话……你们骂得都对,是我把集体的荣誉当儿戏了……我好没用!”
“不,你很好。”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意气用事,自大,总以为什么事qíng只要凭着满腔热qíng和决心就能完成。而事实上做什么事qíng都失败了,霍容、学业、连同刚才的战斗。
“你是什么样的人,”陆见欢微笑着抚过她细软的发丝,“你是最好的女子,如我所见,如我所知。”
“诶?”赵丹凤愣了。
认识他至今,从未听过他对人有真么高的溢美之词。
而且,声音里总觉得有种……难以解开的温柔。
她仰起脸,迎着他眼眸望去,两人目光jiāo触,都不觉有些震撼。
赵丹凤只觉他专注细腻的眼神凝在自己脸颊上,如日光一般照得她有些发烫,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脸,忽觉灼痛一片,心下大惊:“我,我的脸!”
手指触到的部分,是一道半凝结的疤痕。
毁容了。
她的心像铅块一样毫无声息地沉下去。
陆见欢伸手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不要管我!”
陆见欢微诧,她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力气?
赵丹凤抹去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开,声音里哭腔犹在:“不要管我。”
她成了本朝以来第一个破相的公主。以前就没有人喜欢过她,以后更加不会再有。
“小凤!“
这般想着,她止不住大哭,脚上狂奔起来:“不要管我!”
霍容原本就不爱自己,现在……更不会了。
跑这几步的力气如同熄灭前烛焰,亮了一瞬之后消逝殆尽,她身体一轻,栽倒在地。
双班鼎立,四角雄踞
赵丹凤在模糊中做了个梦。
梦境里她化身了一只蝴蝶,她喜滋滋地在花间飞舞尝试着这全新的感觉,忽地花丛里冒出一只爪子。
居然是只猫咪,和她娇小的身姿相比简直凶猛巨大。猫瞄着她,扬起爪子过来扑。
她吓得扑闪翅膀飞出花丛,眼看着她越飞越高,猫咪恼怒地瞪大眼睛,无可奈何瞧着她。她得意万分,不由得回头嘲笑猫咪:“谁叫你没生翅膀!”
话音未落,便有一只手捏住她的身体。扑蝶的顽童大笑:“我捉到了!”
赵丹凤大骇,拼命挣扎,但以蝴蝶之力哪能飞出这孩童手心。那顽童皱眉道:“难道跟我不好?你不喜欢我,我就杀了你。”说罢把赵丹凤捏在手心狠狠一握。
“啊……啊!”赵丹凤大叫一声醒过来,“死小孩!”
陆见欢扶她靠chuáng坐稳:“做梦了。”
赵丹凤看他一眼:“我睡多久了?”
“两天一夜。”
赵丹凤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镜子呢,给我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左颊靠鬓发处多了一道狭长细弱的疤痕。赵丹凤端着镜子愣愣地瞧。
陆见欢心知她意,懒懒靠在窗口伸手逗弄那些蝴蝶。口中淡淡道:“我觉得这道疤并不影响你什么。”
赵丹凤颓然放下镜子。他说得轻巧,他自个打架的时候,最在意的还不是脸。
“算了,已经这样了,”赵丹凤叹息一声,“谢谢你替我做这么多,我没事了。”
“你去哪?”
“十天之后是城战,还没跟彦生小师父他们商量对策。”
广业堂教室内,吴宗文正在挨个问话。他认为上一次周也牧突然调换项目,一定是有人走漏消息。他在班上宣布如果那个人主动站出来承认,他就不追究。然而没有人承认,吴宗文发了一场大火,整个教室里气氛死寂。
赵丹凤走近广业堂教室,就听到有人叫:“小风回来了!”
监生们纷纷站起来看着她。吴宗文也回头,走近低声问道:“你伤没好?”
“没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不把向武生通风报信的内jian抓出来,”吴宗文道,“彦生就不能给大家部署城战的作战计划。”
赵丹凤点头,陈亮和一帮监生挤上前问道:“你伤真没事了?”
有人问:“哎呀小风,你脸上怎么多了道疤?”
赵丹凤低下头抹着那道疤,想要将它抹去似的。陈亮嗤之以鼻:“这道疤很帅啊!以前的单小风有点娘娘腔啊,现在好很多。”
“喂,怎么跟老大说话的!你才娘娘腔呢,你全家都娘娘腔!”
众生正在吵嚷,忽地教室门被打开,一大簇人站在门口,全部都是武生。文生们纷纷警备地站起。
赵丹凤看去,只见周也牧抱臂跨站在最前面,他身边的小弟朝赵丹凤勾勾手指。
赵丹凤正要过去,被吴宗文拽住:“你现在是天甲班的领袖人物,绝不可呼之即来有失班体。”
领袖人物?赵丹凤愣了愣,啥时候有了这名号?
周也牧往后身手,小弟把一瓶药放到他手心,周也牧拿了走过来递给赵丹凤:“拿着。”
“诶?”
“这是军中常用的药,伤筋动骨就用它。”
赵丹凤想了想,道:“这个倒是不用了,你还有没有去疤不留痕的药啊?”
周也牧不屑道:“管那些作甚,伤疤是男人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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