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_亦舒【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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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抵达,家里司机来接:“小姐,怎么没有行李?”

    回家了,真舒服,坐祖琛的小车,住祖琛的小平房,还真不习惯,还得顾忌人家是否嫌她,幸亏屋子完全属于她。

    女仆迎出来,“小姐,先吃点心?”

    她摇摇头,连忙进卧室梳洗。

    电话铃响,佣人去听,“是,刚回来,有点累,是,是。”把听筒jiāo给主人。

    祖琪奇问:“谁?”

    “是我。”

    怪不得,原来是郁满堂,说话腔调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祖琪,弟弟一岁生日,你要来吗?”

    “今天?”她十分意外。

    她的孩子,她倒忘了,一想,果然是今日。

    祖琪gān笑数声。

    “我来接你。”

    推都推不掉,两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成形。

    祖琪只得更衣随郁满堂出去。在走廊的镜子里她发觉自己的面孔发肿,同十多岁时的姿色真是不能比了,不过骤眼看,仍然标致。

    郁满堂见到她十分高兴,“旅途还愉快吧。”

    祖琪不出声。

    不,她心里想,我遭到欺骗,十分难受,一连几晚,梦中惊醒,胸口似被人抓紧揪住。

    “有一笔款项,捐助某学社,你对文艺活动有兴趣?”

    祖琪没有回答。

    不久,车子到了。

    屋子里并没有客人,一进门,有个孩子朝她走来,凝一凝神,祖琪才想起这就是志一。

    她蹲下来看他,他也笑嘻嘻看住她,彼此异常陌生。

    但随即祖琪发现小孩有点像他祖璋舅,他们见了人从不哭泣,故此惹大人喜爱。

    祖琪身边没有玩具,随手自手袋取出一只金色粉盒,打开,用小镜子照他,小孩看见亮晶晶的玩意儿,高兴地接过把玩。

    祖琪用问候朋友的口猛他说话:“今日一岁生辰,明年就可以上学了,会说话没有,能叫爸爸吗?”

    忽然想起祖璋五岁足才会说第一句话,历历往事叫她感慨万千。

    志一似乎记得那温柔呢喃的声音,于是看牢这位漂亮的女士一会儿,到底还小,不到一会儿,又走回保母身边。

    祖琪坐下来喝杯茶。

    她抬头张望,轻轻同郁满堂说:“你打理生活,真是井井有条。”

    他客气地欠一欠身,“少了女主人,手忙脚乱。”

    说话仍然那么得体。

    xing格深沉的人最占便宜,喜怒不形于色,控制场面,永据上风。

    这时,佣人过来说:“先生太太请过来拍照。”

    原来在偏厅已经准备了生日蛋糕,摄影师也布置好了,祖琪只得过去站在志一右边,幼儿抬头,看到祖琪的珠串,伸手来逗,摄影师卡嚓一声,捕捉了活泼的一刻。

    祖琪勉qiáng地笑道:“今日jīng神欠佳,拍照不好看。”

    “怎么会,你永远是美人。”郁满堂说。

    祖琪看着保母切蛋糕,随口问:“美貌对女xing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郁反问:“你说呢?”

    “一颗善良的心不是更为重要吗?”

    郁微笑,“我们教孩子,当然都那么说,还有,名次不重要,只需尽力而为之类。”

    稍后,小孩渴睡了,被保母抱上楼去。他是一个随和的小人儿,并不特别认人,半晌,保母下来,把粉盒还给祖琪。

    祖琪说:“他喜欢小镜子,留着给他玩。”

    将来,也许十多二十年之后,他会自抽屉取出一只古老褪色的金粉盒,同他的女朋友说:“这件奇怪的饰物一直在这里,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原先属于谁。”

    保母笑着退下。

    祖琪站起来,“我该走了。”

    “一起吃饭吧。”

    “我胃口甚差。”

    “在我记忆中,你从来不好好吃饭,猫比你吃得多。”

    祖琪披上大衣。

    郁送她到门口,司机把车子驶过来。

    祖琪问:“生意还发财吗?”

    “托赖,志一是我幸运星,现在我们做电子买卖,欢迎顾客亲临jiāo易,成绩不错。”

    所以,对前妻可以照样慷慨。

    祖琪告辞。

    回到家,她进客房呆坐,斟了酒,听音乐,女佣告诉她,有一位先生找过她多次,但没有留下姓名。

    刚在这个时候,有人按铃。

    祖琪站起来,“说我不在。”

    可是,来人在门外喊:“祖琪,请让我说几句辩白的话。”

    祖琪听出是渡边的声音,若是大嚷,必定惊动邻居,又是一出闹剧。

    祖琪想了一想,走到门前,“我们到附近公园去说话。”

    渡边见到她,镇静下来,“祖琪,你为何不告而别?”

    祖琪冷冷答:“你心知肚明,何必再来找我,简直画蛇添足。”

    “我须解释。”

    “不要解释,不要抱怨。”

    “我看到门上的结婚证书,那不是真的,二十五美元可在布朗士区买到。我从没结过婚,也不认识叫苏珊的女子。”

    祖琪愣住。

    “有人陷害我。”渡边说。

    祖琪不出声。

    “有人趁我一走开,便上门向你说谎,那人不甘心我同你在一起。”

    祖琪问他:“那人是谁?”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有一部空街车经过,渡边叫停,与祖琪上车。他们来到市区一个比较平民化的消费区,找到一间西菜馆,进去坐下。

    祖琪问:“有好戏看吗?”

    “请稍等。”

    这间餐馆生意很好,看得出是白领下了班喝上一杯的歇脚处,人挤,嘈杂。不知怎地,祖琪忽然觉得这是幽会最安全的地方,反而不易被人注意。

    等了十五分钟,有一张小小首涌粘隼矗他俩坐下,叫了饮料。

    渡边说:“那人就快出现,每星期三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吃一客煎洋裥∨8巍!

    “你怎么知道?”

    “他调查我,我就不能侦察他?”渡边非常气忿。

    祖琪发觉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带她去诗社的渡边,爱恋之意dàng然无存,她说:“我没空,我要走了。”

    “坐下,他来了。”

    祖琪抬起头,看到郁满堂走进餐馆来,他身边有个年轻女子,他握着她的手,状甚亲热。

    “看到没有,这是他的qíng人,你以为他会痴痴的等你回去?才怪。”

    祖琪在该-那对渡边这个人有说不出的厌恶,她想朝人多处溜走,但是已经来不及,郁满堂一眼看到了她。他松开女伴的手,朝祖琪走来。

    祖琪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是呆视。

    郁满堂已经走到面前,“这么巧!”他说:“祖琪,让我来介绍,这是我助手杨绮德,她做学华从前那位子。”

    那杨小姐衣着考究,哪里像一个小助手,但是她态度很好,客气地叫一声“郁太太”。

    祖琪轻轻说:“我已经不是郁太太了,你比较像郁太太。”

    那杨小姐也回敬:“那真要问过郁先生。”

    郁满堂真有一手,他居然说:“一起坐可好?”

    “不,”祖琪说:“我已经吃饱。”

    她站起来,提醒自己取大衣手袋,道别,走出门去,渡边在身后跟出来。

    “看到没有,就是他陷害我。”

    祖琪无比厌恶地转过头来:“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请你永远消失在我跟前。”她截了部车子,立刻驶回家中。

    那渡边呆立街头,他满以为自己做得全对,不知错在什么地方。

    他不明白的是,有许多事,祖琪根本不想知道。他硬叫她亲身目睹,反而令她下不了台。

    那一个晚上,祖琪看电视至深夜,忽然听见有声响,她扬声:“祖璋,你回来了,快把舞会趣事告诉我。”

    那时,他们父亲已经卧病在chuáng,祖璋却仍然往外跑,祖琪闷得发慌,要等他回来聊天。兄妹往往谈到天亮,现在,再也没有可能。

    祖琪落下泪来。

    天亮了,有人按门铃,祖琪怕是渡边,一看,却是郁满堂。

    她纳罕:“你来解释?无此必要,我们早已分手。”

    “不,我来找你喝杯咖啡。”

    “我刚想休息。”

    郁满堂摊摊手,样子尴尬,祖琪笑出来。

    她请他进屋。郁满堂抬起头,看到玄关的水晶灯,想到他第一次进这间屋子的qíng况。

    舞会,靡靡的音乐、巧克力蛋糕香味……他以为走错了屋子,这不是一间空屋吗?有人来应门,请他稍等,他第一次见到美丽的彭祖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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