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吭声,低头向小警察道了谢,然后转头上楼。
“喂,赵小梨!”小警察却也下了车,叫住了她。
赵小梨就挺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个站得笔挺的男生,小警察冲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小酒窝,他的目光清澈,仿佛看透了这里的肮脏,他大声说,“我叫关也,编号XXXXXX。如果你记起其他的事qíng,可以跟我联系,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
关也说完,就开车走了,留下赵小梨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她回头看了看在楼下生炉子聊天解闷的人,那些人已经不再看她了,就低头上了楼。
这人真不一样,她匆匆地又想,可已经顾不上了,今天放学实在是太晚了。
赵小梨家住在四层最边上一户,两间半的房子全部朝北,纵然是北方,可这样的家里自然是用不起暖气的,应该说,他们整个楼都用不起,所以早就停了。
一推门进去,一股子夹杂着cháo湿与腥膻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散落了一地的衣服,赵小梨麻木的看了看右边的卧室,那扇已经快要散架的木门敞开着,他妈披着件棉袄半躺在chuáng上,白/花/花的半片/胸/脯露着,一个穿着红内裤的男人单腿跳着正在穿裤子。
八成是听见了声音,他俩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男人猥亵的目光盯在了她的身上,上下移动后停留在了她的胸前。吆喝道,“小梨回来了,几天不见长高了不少啊!”他提上了裤子,光着上身往客厅走。
赵小梨并不想跟他有任何jiāo流,转头走向自己的卧室,结果却被这个男人拦在了半路上,他说,“怎么,跟林叔见到了,也不打声招呼,你小时候,我可经常抱你呢!”
赵小梨没吭气,她妈已经从chuáng上下来,直接一件衣服扔了过来,吼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都十二点半多了,你gān什么去了,你想饿死老娘吗?”瞧着赵小梨不说话,伸手就推了她一把,“还不去做饭去!在这儿磨磨蹭蹭什么!老娘辛辛苦苦养你长大,是让你享福的!”
转头,师惠冷着脸冲着男人吼,“滚!”
顺着劲儿,在她妈的骂声中,赵小梨一个趔趄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面无表qíng地将那扇牢固的木门反锁。然后,她终于松开了一直捂着肚子的左手,手心里放着的,是那把生了锈的铅笔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章,求支持,求撒花
☆、3
3
关也的车开过赵小梨家楼头就停了下来,给队长单宇打了个电话。
“队长,我的任务是什么?”
单宇那边挺安静的,应该还是在学校里。刚刚放学后,单宇撵着他出来吃饭,他听见队里其他几个人说,要跟最后见过施恩军的老师们谈谈,但显然,他们并不想让他cha手。
所有人就认为他该留内勤,他知道这是照顾,可既然来当警察了,哪个男人愿意天天坐在办公室里?
这次能跟出来,还是张戈给他报了信。可关也知道,也就只有这些了,单宇不会同意他继续跟进的。
果不其然,那边单宇沉默了一下吩咐道,“你回队吧,前两天那个抢劫杀人案的卷宗还没弄好,你也知道,张戈就是个大老祖,每次都丢三落四,折腾好几遍,不如你细,你帮帮他。”说完,他还叮嘱了一句,“关也,你听点话,大家为你好。”
这个语气并不是命令,反而是带着点请求的味道,让关也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挂了电话,一时觉得自己不听话实在是太辜负单宇的一片好心了,一时又觉得,如果听话了,自己的理想呢!
坐在车里纠结了半天,这家伙从后座拽过来件黑色羽绒服,直接裹在了身上,又拿了顶帽子戴上,下车的时候,就变成了跟这里绝大多数人一样的装扮。
他溜溜达达,去了施恩军家。
按着他在家属院生活多年的经验,施恩军家里此时应该很热闹。
南城中学原本是机械二厂的子弟学校,所有的老师都是机械二厂的编制,所以当年分配宿舍的时候,是跟机械二厂的职工在一起的。
后来机械二厂倒闭,南城中学独立,就在这里划了片地,建了教职工宿舍,离着赵小梨家不过百米远。
百米就是两个世界。
赵小梨家yīn暗晦涩,铁青色的水泥墙壁无处不显示着那里的落魄,但这里却截然不同,三年前刚刚盖起的板楼,贴着白色的外墙砖,有着偌大的落地窗,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此时不过下午一点,楼道口平日里闭合的墨绿色的大门被半块红砖挡住了,整个楼道bào露在人们的视野里。与机械二厂宿舍楼里肮脏黝黑老旧墙壁相比,楼道里面刺啦啦的白,不少人正在上上下下。
关也紧了紧领口,双手揣兜,就如同个四处闲逛的小青年一样,上了楼。
施恩军家在三楼,号称最舒服的楼层。
上上下下的人流就是从这里出来进去的,关也站在门口边看边听,客厅沙发里,一个穿着淡青色羊毛衫的女人正在低头哭泣,关也认识她,正是施恩军的妻子廖眉。
一波波的人进屋,劝她的无非两句话,“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廖眉只是哭。关也等了二十分钟,瞧着这里没什么线索,就跟在了两个大妈身后下了楼。等出了楼道,两人话就多起来。
一个说,“今天怎么没见到廖永啊,姐夫去世了,他也不露面。”
一个撇撇嘴,“他怎么没来,刚刚走了。我儿子看见他了,还笑着打招呼呢。也是,姐夫都没了,借的那二十万块看样子是不用还了,廖眉也不用天天因为这个,跟施恩军打架了。”
关也跟了半路,听着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终于住了脚,想了想,又溜达回去,施恩军家里依旧热闹,他找了个在底下逛dàng看热闹的,劈头问,“廖永呢,我刚刚还看见他呢!”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回他那小卖部了吗?早走了!”
关也哦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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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民显然是不满意赵小梨的态度,在她房门口骂骂咧咧半天,又是不满意她没礼貌,又是踹门。还是师惠火了,冲着林汉民吼了一声,“你以后不想来了。”林汉民才住了嘴。
等着大门响了一声后,师惠才穿着拖鞋呱嗒呱嗒的走了过来,拍赵小梨的门,“死丫头,人走了还不出来,赶快做饭去!”
门沉默的打开,赵小梨沉默的走出来,看也不看师惠,木然地向着厨房走去。
显然,这样的态度让师惠格外的不慡利,她伸手拽了一把赵小梨,“你没看见个活人站着呢,我是你妈,你什么脸色?”
赵小梨的胃还是有点疼,人又瘦,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好在没摔倒。她瞥了一眼师惠还露在外面的白花花的脖颈,闷声说,“我去做饭!”就挣脱了她。
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师惠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想要冒出来,趿拉着拖鞋跟着赵小梨就进了厨房,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嘲弄的数落她,“怎么?连声妈都不叫了,抬头都不敢看一眼了,觉得没脸了,给你丢人了!”
“我告诉你赵小梨,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啊!你不就是觉得我卖丢你的人吗?可吃饭重要活命重要还是脸重要啊!要脸的话你爸死的时候你就饿死了,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把你养这么大,还看不起老娘,呵,你可真孝顺。”
家里就只剩下面条和大白菜了,赵小梨利落的扒着白菜叶子,准备做炝锅面条。师惠那些话,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她爸那个没良心的,死也没死到正途上,自己喝醉骑着摩托车撞树上死了,连赔偿金都没有。她那没良心的爷爷奶奶,谁也不管她们孤儿寡母,让她一个人,拉扯丁点大的孩子,又没有工作,能把人养大就不错了,她赵小梨凭什么要名声?
可她为什么不能要呢!她生来就只能被人叫小/婊/子吗?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上学,而不是找间房一样张开腿?更何况,她妈并没有说得那么伟大,她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有的是机会工作,她只是觉得这样来钱快而已。
只是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她作为被养大的那个,不能说。
赵小梨低着头哗啦啦洗着白菜,寒冬里水沁凉,不过几秒钟,手就没了知觉,冻得通红,更突显了她的沉默。
师惠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这种被唯一亲人视而不见的感觉,仿若成千上百根针扎在她的心脏上,话语更刻薄,“你别以为天天不理我就是跟我不一样了,我告诉你,都一样的,他们看我是婊/子,看你就是小/婊/子,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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