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史列兰勉qiáng撑起上半身,被一脚踩住胸口。
微弱的痛呼声唤回维烈的神智,他竭力克制满腔的狂怒和杀意,踩着那个毁灭故乡的凶手,向女儿挥了挥手,抱住她被转移过来的身体:“没事吧?”
杨阳还没回答,门板碎成几片掉在地上,闻声赶来的人们瞪着一室láng籍和这个阵仗发呆:“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维烈沉声道,手指外面,“抱歉,请让我们自己解决。”
震慑于他平静语气中的危险气息,众人默默地散开了。下一秒,碎片重新堵上破dòng。接着是无形的空间壁和隔音墙。
用异能束缚住脚下的人,维烈的神色yīn晴不定。杨阳感到背后的闷痛渐渐消失,忙不迭地道:“等等,维烈,听他解释!不是史列兰毁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是贺加斯叫他毁的!”
“贺加斯?”维烈一怔,黑眸里的杀气被错愕和回忆取代,“对了,他囚禁了姑姑,去过艾斯罗威亚……”猛地加重脚劲,他不耐烦地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呜呜呜~~~好可怕~~~杨阳胆战心惊,扪心自问:为什么她身边都是这种,平常温吞憨傻天真,某些时候却会爆发出恐怖本xing的问题儿童?
保姆难为啊!
咽了口口水,她好声好气地商量:“先让他起来……”维烈厉声打断:“就这样说!”
“那个世界本来就要毁了。”对他的态度不满,史列兰冷冷地道,“他们开发出毁灭xing的武器,也使用了。贺加斯一直等到最后一秒,才叫我出手。因为不这么做,那里会变成一个黑dòng区,连累周围的世界。”
维烈怔怔收回脚,踉跄了几步,被同样脸色死白的杨阳扶住。
“原来是这样……难怪父亲说好象没听到最后一秒,坚持要回去确认。”
“真的吗?”
迟疑片刻,维烈苦笑着摇首:“不确定,那是父亲唯一不确定的事,当时优叔叔在哭,他也心神不宁。”杨阳目露体谅:换作任何人处在那样的qíng况,都无法百分之百冷静吧。
“抱歉。”解开束缚,维烈用无力的口吻道,“其实我没资格怪你,如果不是故乡没了,父亲就不会创造摩耶,而没有摩耶,也就没有我了。”杨阳听不入耳:“什么鬼话!你和摩耶有什么关系!”这家伙又不把自己当成独立的人看待了。
“不,是的。”维烈坚持。若非需要一个支柱,以基连那洁癖的xing子,到宇宙末日也不会生小孩。
“得了得了,不过你也不要怪史列兰。就像他说的,是那些人自作自受。”杨阳扶起暗黑神,叹道,“而且,若不是他出手,就没有地球了,爷爷他们回去也只会看到一个黑dòng。”维烈冷笑,俊颜上的恨意如刀光冰利:“不是这么简单的,杨阳!我们宁可自己毁灭自己,也不要神来裁决!”
“这是你们人类的说法。”史列兰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们对你们的论调没有兴趣,你们总是能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为什么神不可以裁决你们?你们不也随意破坏自然,决定其他种族和动植物的生死吗?我的根源法则是毁灭,我只为终结而终结。艾斯罗威亚影响了其他世界的进程,这是不允许的,所以它必须毁灭,就这样。”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杨阳和维烈只觉得一种非人的恐惧在胸口发酵,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不再有丝毫孩子模样的毁灭神。
“不过,这些道理都是后来兰修斯教我明白的。当时的我,也只是贺加斯手里一把破坏之剑罢了,你恨我是应当的。”当视线转到黑发少女身上,清冷的黑瞳又软化下来,流泻出纯粹而明亮的光,宛如从黑暗之海升起的一轮新月,“我也不想再杀人了,那些人中说不定有杨阳和诺因那样的人,虽然万物都有终结的时刻,但兰修斯也说了,活得潇洒尽兴,死亡才能没有遗憾。我很确定我不喜欢冷冷清清的空dòng,我还想和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所以我会一直一直压抑自己的本xing,不再破坏,不再毁灭。”
杨阳无言地握住他的手,感受那温润清凉的触感,朝父亲投以恳求的目光。
“不要这么看我。”维烈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叹了口长气,“我说了我没资格怪他,但这件事决不能被伍菲他们知道。”杨阳脸上变色:“其他魔族会生气?”
维烈苦涩地牵了牵嘴角:“生气?杨阳,三亿年是个什么概念?到后来连麻木的我们也要把百年当一年算。我庆幸我熬过了,但是——”他打了个寒噤,qíng不自禁地抱住自己,“我绝对不要再来一次!”
定了定神,他才勉qiáng不颤抖地说下去:“没有根的感觉不好受。我们是一群漂流者,苟延残喘,看不到希望。虽然大家嘴上说不在乎,快活地过每一天,但是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抱着微弱的希望,期待父亲和优叔叔他们回来,解放我们,让我们可以看看摩耶以外的世界。”
“……”
“摩耶是个封闭的世界,不管我再怎么重建,弄些虚拟游戏出来,也不能改变它的体积,我的想象力也有限。我们想在宽阔的大地上自由跑跳,沐浴真正的蓝天白云,呼吸不是制造的新鲜空气!”维烈说着又激动起来,眼中she出bào怒的血色,“大家不会管你的原因,伟大的神明!他们只会发狂!当初我们找到这个世界时,每个人都高兴得要疯了,可是看看他们做了些什么吧!他们疯狂地嫉妒这里的人,他们爱这个世界,但是恨这里的人!我…我也……”
“维烈……”杨阳听得热泪盈眶,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维烈一手掩面,喘了好半晌,激烈起伏的双肩才稍稍恢复正常频率,挤出破碎的声音:“抱歉,这是无理取闹。”
“不,我明白。”顿了顿,杨阳底气不足地补充,“我想我能明白一点。”维烈虚脱地笑了,垂下手,转向史列兰,郑重地道:“对不起。”
暗黑神用力摇头。
杨阳走过去抱住父亲,默默抚慰支持,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惊惶地问:“维烈,爷爷不会生气吧?”
太可怕了!如果基连生气,史列兰就不用压抑他的本xing了,来个对轰,比谁灭得快。
“这个……”维烈想了想,道,“应该不会,父亲比我明理。事实上,他也有一瞬间想按下开关。”
“爷爷也!?”杨阳张口结舌。维烈露出悠远苍凉的笑容:“人谁没有失控的时候呢?虽然父亲还是控制住自己,但连他都这样,何况别人——终究是人类自己毁灭了自己。”
“但还是有人活下来了。”杨阳抱紧他,低声道,“我不能想象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可能没资格讲大道理,但是我真的觉得活着很好。至少,如果你没有熬过那么漫长的岁月,就不会来到艾斯嘉,碰到肖恩他们,也不会得到爷爷的消息——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是啊。”维烈终于释然一笑,伸后回抱她。
※ ※ ※
中西两城积极备战,东城也没闲着。
太多的善后工作需要尽快完成:防御工事的修改整顿,俘虏的安置管理,虏获财宝和战利品的使用分配,伤兵的治疗和死者的安葬抚恤等等。如今东城已经吞并了南北两城和半个卡萨兰,占据了两条贯穿大陆的要道,人员流通和物资运输便捷了许多。在掌权者早有规划的运作下,逐渐形成稳固的统一集权。
罗兰忙得不可开jiāo,也刻意把时间表安排得紧紧的。但是他所有无意或有意的努力,都在遗体送达的一刻粉碎。
伊芙双手jiāo叉躺在水晶棺里,面目栩栩如生,据说撕裂了他半个身体的恐怖伤痕被治疗魔法愈合,却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他身穿简朴的白衣,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双手双脚的huáng金腕轮,耀眼的金发也放下,衬着娟秀苍白的脸蛋,一点也不像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金色死神。在包围着他,有防腐作用的花糙的拱卫中,更像一个娇弱的少女。
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罗兰抚摸棺面,感觉水晶像冰一样,从手心一直冷到心底。
看吧,这就是你野心的代价,脑海深处,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嘲笑。
他合上眼,却逃避不了残酷的现实。记忆里,一双幽蓝的大眼清晰浮现,稚气地问:[当了大官就可以吃饱吗?]
重逢时,他扑进他怀里,拼命喊他的名字,像漫长的寻觅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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