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珍妮,这么颓丧可不像你。”拍拍友人抽泣的肩膀,伊莎贝拉想到一个点子,“列文哥哥喜欢植物,也对植物很有研究,我这里有盆黑布卡,你送给他。”
“我送过他红玫瑰……”
“是药糙啦,平常的花他不懂的,只有药糙他还会特别种起来,玫瑰他只会晾gān了当施法材料。这种花的意思是[默默的爱]——怎么样,够含蓄,也够明白吧?”
“哇——伊莎,我爱你!”珍妮一把搂住友人。伊莎贝拉嘀咕:“对我倒说得出口。”
然而她失策了,席恩是知道黑布卡的药用价值,以及它的学名俗称,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花语这种东西。所以珍妮绝望地重复了送礼,被道谢,被送客的老章程,唯一的变化是心上人这次似乎高兴了点。
神哪!凄风惨雨的少女几乎要当场蹲下来哀泣:告诉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做他才会明白我的心?
不懂的是她,美丽的公爵小姐不知道也难以想象,她自以为爱上的男人奇特的jīng神构造。
席恩的人生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他自己的,一半来自他的双胞胎弟弟。那光明的,充满了爱与信任的梦境,总是在他清醒的一刻折磨他,鞭策他理智地区分,避免沉溺。所以他本能地屏蔽一切善意,而对恶意就分外敏感。其中恐惧和仇恨令他享受,轻蔑和嘲弄使他不快。
而中xing的qíng感——敬畏,让他感到舒心。
至于爱qíng就算了吧,他体味过那种将他的理智和判断烧成灰烬的qíng感,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决不会再一次飞蛾扑火,更不相信现在包围他的所谓爱qíng。
所以女孩们火辣辣的目光,全部在席恩心里那道厚厚的冰墙上碰壁,连一缕轻烟也没冒出。也许他还会怀疑她们想吃了他,事实上也没错。
幸好他后来拆了几封qíng书,得知她们在想什么东西。
噢,这就是世人的爱qíng了。瞥了眼镜中的美男子,再想想自己真实的模样,犯下的累累罪行,魔域之王感到一丝讽刺的娱乐:多么浅薄!
※ ※ ※
丰之月13日,席恩回到了自己的灵魂神殿。
每一位神祗都有一座对应的灵魂神殿,象征着他们的地位和神格。新生的魔法神还有一点特殊:他的灵魂神殿不止一个,有两个,其中一座是影神殿。原因是他正式升华时,有一位人类女xing意外沾光,分到了他的神力。所以冥王死后,帕西斯等人杀上门才扑了个空,霍娜一直待在影神殿里。
“迪斯卡尔……席恩。”
红发女郎神qíng复杂地凝视曾经的爱人,他和她的记忆里毫无二致:蓝色衬银纹的天鹅绒长袍适宜地贴裹住修长匀称的身材,湛蓝的发丝如水披散,长及小腿,如同融化的蓝水晶,在烛光下dàng漾着清冷的光辉。
象牙白的肌肤带着冰雕玉琢的剔透感,五官jīng致得不似人间的生物,一双深蓝的眼眸宛如远山冰雪消融而成的湖水,清亮明澈,却又深不见底。
他白玉似的双耳和怀里的灰兔一样纤长,凭添几分可爱,柔化了刚硬冷漠的气质。
两人身处的是一间像家居室的房间,四壁铺着手工织就的羊毛壁毯,嵌着huáng铜部件的银烛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黑曜石框的穿衣镜也镂刻着jīng细的花纹,角落一组古雅的米huáng色橡木书架上摆满了包皮革的厚书,吊兰和几件小巧玲珑的装饰品恰当地点缀,空气里飘浮着药糙和香料的气味,混合着红砖壁炉燃烧的木香,整个房间温暖、舒适、充满了女xing温柔慰贴的心思。
因此,那个活象雪雕的男子自然和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来你领会了[创力]。”也不说“你过得好吗”之类假惺惺的问候,环顾了一圈,蓝发神祗淡淡地道。
“是的,我在这里过得不无聊。”霍娜平静地回应,俏丽的脸庞也像戴上一层面具般看不出喜怒,“我的意识可以任意畅游三界,看到我想看到的事物,甚至是从未谋面的景象;我也可以随心所yù地创造东西,在这个空间里——但是我并不快乐。”
“你是囚犯。”席恩重申,隐含压抑的不快,“霍娜,你那时不该握我的手,不该被你愚蠢的爱qíng冲昏头脑。我是自认倒霉了,我们俩的联系解不开,希望你也能接受这个事实,你的qíng绪影响到我。”
“我不快乐是因为,我看不到你。”
“啊?”魔王发出一个愚蠢的单音。他相连的另一半走上前,抱起被他喂得圆滚滚的兔子,直直看进他的双眼,笑了:“我也是个法师啊,你应该能够理解,突然得到那么qiáng大的力量,领会以前不能领会的层次,我有多么惊喜。”
魔法神在心里吐酸水:是啊,你幸运,我霉,我这辈子就没碰到过这么便宜的事。
“席恩,我能感应到你的qíng绪哦,你在嫉妒。”
“……”
“真是超级郁闷的男人。”霍娜斜睨他,抚摸毛茸茸的宠物,叹道,“哈罗西恩又被你喂得肥肥胖胖,这样下去迟早被你塞死。”
“说正题,霍娜。”席恩提醒。红发法师一脸认真地正视他:“我说的很清楚啊,我想见你,我只看不到你。”
“你要看我gān嘛?”
“你真是……当然是因为我想你,喜欢你。”
不会吧!在这里也没得清净?魔王陛下感到五雷轰顶,天崩地裂,深切怀疑命运又一次捉弄他,存心以戏耍他为乐,把他过去背到极点的女人运一下子扭转到相反的极端。
抱歉迟了,他消受不起,不想消受,也无福消受。
他心已成灰,身体不再有qíngyù,要女人何用?
“听着,霍娜。”法师非常冷静地道,“你还没从那场疯狂的错觉里清醒,回头好好冥想,把那些杂质都去掉。首先——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迪斯卡尔,虽然一开始就是我,但我演的是个不存在的人物;之后那个则是我的模拟人格,也是假的——你的爱qíng彻头彻尾都是虚幻!是你自己营造出来的!”
“我也跟你说过了,感qíng没有理论可言,只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霍娜毫不退缩,“我很确定我还爱着你,至于哪个你,我没那么细腻,分不出也懒得分。”
“……你真不像个法师。”
“所以我原本是三流的啊,多谢你让我变成一流。”霍娜粲然一笑。席恩毒辣地道:“思想还停留在九流。”
“没有关系~~~我们心意相通,亲密无间,你迟早会被我拉下凡尘的,我衷心期待那一天~~~”
不行,我跟这个女人无法沟通。发觉再谈下去会忍不住掐断她的脖子,同时自己体验到死亡的滋味,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还死不掉,纯粹做白工,席恩明智地决定撤退,反正他不认为霍娜能真的影响到他。
“等等,席恩。”呼唤的声音有股力量,拉住他的脚步,“依路珂还好吗?”
“他很好。”席恩冷冷地道。霍娜盯着他的背:“那孩子究竟是谁?”
“放心,我没有让你怀孕,你现在的身体就像一扇[门],重生的神祗会借助你离开神之泉。”
“那……他是神吗?”霍娜惊愕地喃喃道。
“对,那小鬼皮死了,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困惑地低语,席恩转过头,“他吵着要来看你,我会抽空带他来,希望你到时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霍娜垂下眼,神色沉郁:“我不会说的,说了也无济于事。虽然我希望你能善待他,但你不会听吧。”
“没错。”席恩慡快地承认,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在影神殿,镜影的力量最qiáng,他急着要走,“哈罗西恩就由你照顾好了。”
抱着舍不得男主人的兔子坐在chuáng上,霍娜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告诉他,在他们双手jiāo握的刹那,他的所有经历她都看到了——这只会使事态恶化,席恩会以为她在怜悯他。
那个高傲又自卑的男人,简直比一头驴还难拗。最糟糕的是:他还没察觉,也不承认自己的自卑。即使她指出了,他也会用那种纯粹理xing的口吻说:[不,这不是自卑,是自知之明。假如没有漂亮的容貌,显赫的家世,丰富的学识,qiáng大的能力,你还会爱我吗?你会被我吸引吗?不,你不会。就像你不会去注意路边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一个丑陋的驼子,一个麻脸的病孩,哪怕他们有着美好的内在——这就是现实。何况你一开始爱的就是一个海jīng灵王子,你是不算数的。]
霍娜不否认自己有着女人共有的虚荣心,当初也确实是被迪斯卡尔吸引,但是感qíng深到现在的地步,那些都无所谓了。她爱的是席恩,他的内在。就算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她也会像法娜一样,亲吻他脸上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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