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被叫声刺耳的骷髅形计时器吵醒,哈玛盖斯来到养父的房前,试着敲敲门,没有往常会有的回应。迟疑了片刻,他推开门走进去。果然,房间的主人还睡得很熟,黑发散在枕头和chuáng单上,轮廓优美的脸比平时放松,呈现出少有的平静安详。只穿着衬衫,薄被一半滑落了,一手也挂在chuáng外。靴子没脱,因为他昨晚醉倒后根本没人能为他做这种贴身的事。黑色的外袍扔在地毯上。
“唔……”本能地感到有人接近,席恩自动苏醒,发出细微的呻吟,闭合的眼帘轻轻颤动了几下,抬起一只手遮挡并不qiáng烈的阳光,冷质的银瞳在自己手掌的yīn影下缓缓睁开。
和睡前一样,那双眼眸没有平日用淡漠罩起的隔阂,隐约浮着恍惚。以迟钝的动作撑坐起来,他单手按摩额角,眼神有着微量的困惑,一瞥间,再度被冷静和锐利武装,却少了点一贯的清明透彻,可见他的神智还不是完全清醒。
“哈玛盖斯?”声音也带着沙哑和未睡醒的倦意。
“是的,主人。”
顿了会儿,魔王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做了个总结:“我想我是吃坏肚子了,你帮我拿点药来。”
“不是,主人。”哈玛盖斯哭笑不得,“您是宿醉。”
“宿醉?”席恩一愣,“我怎么会宿醉?你给我酒喝了?”哈玛盖斯无地自容:“对不起,是昨天院长给我的,我以为您不会醉,他说连小孩子也不会醉……”
意思是他的酒量比小鬼还不如?算了,这不重要,关键是——“下次别给我喝这种东西!”
“是。”自认失责的哈玛盖斯低下头,认错态度良好。
撩了撩前发,席恩自嘲地笑起来,“哼,原来这就是宿醉的滋味,真不好——我昨天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咽了口口水,古代龙的化身搬出预演了一晚的台词:“不不,您睡得很香,和平常一样。”
“那我是一倒下去就睡了?”
“是…是的。”不小心结巴,哈玛盖斯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看透他一目了然的谎言,席恩冷冷地笑了:“呵,哈玛盖斯,我希望知道我的酒癖如何,或者你希望我亲自读取?”
“不!”他见识过,会痛死的!
“那就识相点,我教育过你,不要对我——你的养父,你的契约者——隐瞒任何事,包括你的宝贝盒子里藏了几条蚯蚓,多少从我母亲和妹妹那儿拿来的金银珠宝。”
呜呜呜,主人好坏,连那么隐秘的事都偷窥!
“您只是抱怨了几句啦。”最后还把外衣脱了。
“抱怨什么?”该死,果然嘴碎是喝醉的行为之一。
“抱怨您的弟弟,您说了他一大堆坏话。”
“哦,只是这样啊。”席恩松了口长气,银眸又斜斜眯起,“没有别的了吧?”哈玛盖斯用力摇头:“没有了!”开头那些还是别说的好。
“下次直接对我施放一个清醒,别傻兮兮地杵在那儿听。”
“对哦。”哈玛盖斯懊恼自己没有想到,白白受了一场惊吓,差点连胆囊也吓破了。
不过……以后主人再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就让他喝一点,说出来。哈玛盖斯想到一个好主意。席恩一眼就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咧开慡朗的粲笑:“今后我再喝醉,我就唯你是问!”
“呜呜~~~是~~~”
因为长袍皱了,哈玛盖斯打开衣橱帮他拿了一件新的,不期然地想起养父接下来要拜见的人,生气地道:“主人,您为什么不把那个威姆王子杀掉?他好讨厌!老是派杀手打扰您睡觉,还用…还用很奇怪的眼光看您。”
“他是色。胆包天。”席恩简略的回答和着冷水的冲洗声从浴室传来。
“啊!!!???”
“没事,就算他在他的妄想里qiáng。jian我也无所谓,反正他没有实现的能力。”
“这不是人类说的‘意yin’嘛,不可饶恕!”哈玛盖斯气极。席恩穿着单衣走出来,刘海还滴着水,光洁饱满的前额印着萨桑之子的十二芒星和代表神祗的荆棘花。他先戴上血水晶额冠,再接过养子递来的衣裳,对着穿衣镜整装。
“说得也是,右相的儿子罗杰已经能代他批公文,胜任宰相的职务,不需要他了。”
哈玛盖斯用力点头,难得如此支持养父gān掉一个人。
餐厅里,依路珂正站在椅子上偷吃,听见动静,急忙跳下来,鼓着腮帮含糊地道:“父神早。”席恩白了他一眼,顺带扁了一拳。哈玛盖斯再摸摸那个大包。丽芙端庄地坐在对面,席恩不意外地坐在养子拉开的靠背椅上:“心qíng整理好了?”
“差不多。”jīng灵少女咬了咬下唇,直直注视他,“但我觉得你太谨慎了。”
“我承认,我也不想杀他们,不然我有很多机会。我要的是长时间的折磨;何况杀了他们只会让罗兰?福斯渔翁得利;我也不想把艾斯嘉搞得乱糟糟的,虽然我会尽量让局势平衡,但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分出胜负,才能建立起比较稳固的政权。”咖啡色的液体从壶嘴倒出,提神的香气顺着杯口涌上来,黑发皇子深深嗅闻,满足地抿了一口。
丽芙皱起眉:“那些无关的人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我只要最后得到黑之导师的人头就行了。”席恩暗叹女人就是浅虑:“丽芙,你太心急了,你忘了魔界?”
jīng灵一震,终于恍然大悟。
“我可没忘,我在那里住了一千年。魔界的技术是超出我们想象的,硬拼起来,我也未必有十成的把握。而维烈?赛普路斯和其他魔族之间有特殊的感应,他要是出事,到时就热闹了——不用急,有个人和我们一样恨他,还能潜进魔界。掌握了敌人的qíng况,你还怕报不了仇?”
“我明白了。”丽芙心悦诚服。依路珂咬着面包问:“父神想杀什么人吗?我帮您。”
“你少闯点祸就是帮我了。”席恩对这个战力从来不指望,“昨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完成了!”小小的冥王献宝地亮出一本黑皮笔记,期盼得到他的夸奖。翻开第一页,魔王就为满纸丑丑的蝌蚪文和乱七八糟的墨迹在心里大皱其眉——这小子的字真难看,还弄得这么脏,亏他长得gāngān净净漂漂亮亮。
不过倒是都写完了。浏览了一遍,席恩合上本子:“哈玛盖斯你没帮他抄写吧?”
“没……”
“我自己写的!”依路珂气得小脸通红,伤心父亲的不信任,“一直写到半夜!还断掉三只笔!”
“嗯。”席恩把笔记递还给他,“今天起不用抄行为守则了,去葛温特夫人那儿学习宫廷礼仪。”不但是惹祸jīng还是破坏狂,给他的都是最好的笔,竟然还屡屡损毁。
“好~~”尽管没有期待的表扬,但一方面不用再写字,另一方面父亲相信了,依路珂还是很开心。哈玛盖斯有先见之明地叮咛他:“不许作弄那位夫人。”丽芙挑了一大把生菜放进他碗里:“吃点蔬菜,看你只吃ròu。”依路珂的小嘴顿时噘得半天高。
吃了一碗清粥、一小块炖ròu、两勺土豆泥、半条熏鱼、一片生菜和一个煎蛋,席恩就饱足了,叫一帮小的慢慢吃,去向父母兄长请安。
半途碰上王家图书馆长,把他想借的《大陆药糙考》给他,心qíng大好地走向宫殿。
突然感觉有谁在打量自己,席恩抬眼,看见一个风尘仆仆,身穿戎装的高大青年。
对方怔了一会儿,跪下行礼:“末将见过列文殿下。”
“起来,你是索非亚要塞洛斯亚守将的副官安东吧。”席恩有点诧异,“怎么会来这里?前线出了什么事?”安东惊讶他认识自己,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这份过目不忘的能力就令人佩服:“是这样的,普莱玛斯帝国的内乱已经平息,新皇派迪雷恩军团长夺回要塞,可是督军不允许我们迎战,所以末将才急急来征求指示。”láng神保佑,让他碰上这位殿下,西琉斯有救了!
“那个白痴督军是谁?我不是给了洛斯亚兵符,他可以无视我王兄的命令。”
“督军是达尔上将,就是他灌醉长官,偷走兵符带给威姆殿下。我们有派使者追回,但是……”言下之意很明白:使者被杀了,首都才没得到半点消息。
席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掏出一张羊皮纸卡片迅速写下几行字,用魔法印章敲下真假难辨的王室印鉴,唤出一只长颈鸾尾的青色魂鸟,将卡片绑在它腿上,振臂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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