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容色绝美,一身黑袍的青年四下环顾。蓝袍jīng灵也诧异地停步。
“天堂……不,水晶兰。”压抑本能的惊叹,娜夏转过头,咬牙迸出切齿的恨语,“肮脏的花卉,这就是你的本质!神界已经承认你的接管,也揭露你的低贱本xing!”
耸了耸肩,席恩只是比了个带路的手势。他来这儿是为了占领搜刮,而不是听一个丧家之犬叫嚣。
欧斯佩尼奥反倒冷静下来,他并不想触景生qíng。无论多么思念,对如今的他而言,过去只是痛苦的负担,还是专心侍奉新主人的好。对自顾自快活,丢他在负位面自生自灭的家人们,他也累积了足以抵消为他们的死伤心的恨意,等同亲姐的娜夏也不例外。
水jīng灵心不甘qíng不愿地往前走,她以为视若弟弟的神影被敌人扣为人质,只能忍rǔ负重,保护这唯一剩下的亲人。
踏过纤薄柔软却异常坚韧的白色冠冕,三人走向在苍茫的天地间变得单薄渺小的神殿。乐园不在,残酷的人间被侵入者投影。
“欧塞,你用武器吗?”瞥见矮人的工坊,魔王随口问道。无面之王回以恭谨的一礼:“我会用,也缺一把称手的长剑。”
“嗯…去看看好了,格兰妮也缺把剑。数量够的话,统统搬去给那帮家伙装备起来。”
两人径自转身,娜夏跺着脚跟上去。
如同jīng灵偏爱弓箭和音乐,坎德人喜好冒险和偷窃,矮人族的兴趣就是采掘和锻冶,更别说被众神选中的圣矮人一族。一踏入雕琢jīng美的武器厅,形形色色的兵器就眩花了眼。席恩却没什么触动,比起当年他游历时去过的[千柱之厅]那恢弘无比的气势规模,这里的建筑成品就流于浮华,小家子气。地底矮人顽固高洁,生于岩石死于岩石的坚qiáng品德也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圣矮人……哼。
不过看欧斯佩尼奥的反应,这里也有几分货色。等他选好,再帮构装生物挑了一把魔法剑,席恩法杖点地,打开自己的次元空间,哗啦啦将战利品全吸了进去——好东西就是要用才叫好东西,堆在一起积灰叫废品。
至于娜夏喷火的眼神,他从头到尾没放在心上。
“qiáng盗!土匪!卑鄙无耻的小人!”发现敌人不在乎bào言,娜夏索xing骂个畅快。席恩踏着恍若梦游的步子在藏书厅内穿梭,压根听不见她的叫骂。正在翻一本诗集的欧斯佩尼奥反而不耐烦,出声警告:“安静点,娜夏,别打扰吾主。”
“你怎么帮这个凶手说话!”
“我是不想你无谓送死。”欧斯佩尼奥皱眉,越发觉得这班亲人天真得可笑,先是集体冲到人界挑战,再是不自量力地挑衅,“你又能拿吾主怎么样?”娜夏咬紧贝齿,半晌,哽咽道:“与其这样屈rǔ地活着,不如——”
欧斯佩尼奥冷笑,甩手离去:“你要死就死,我不负责收尸。”娜夏震惊地瞪视他的背影,难以置信他是记忆中那个乖巧贴心的孩子。
这世界变了,一切都不对了……扶着沉重的jīng金书架,她再次掩面而泣。
“哭完了没?”魔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用一贯淡定平稳的语调道,“帮我们做饭吧。”水jīng灵死死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一块ròu。
“自己做!”她咆哮。
考虑到此地尚有未知因素对方可能在饭里弄鬼,席恩问明厨房在哪,亲自下厨。他可以不吃,趴在他头发上的小绿却不喜欢饿肚子,这小东西自从开了胃以后,就三餐必到。
于是,三人一宠物品尝了一顿丰盛的佳肴,虽然娜夏食不下咽,痛骂厨师把溪里的鱼林里的松鼠天上的五彩鸟抓来做素材。
在名为追忆厅的广阔殿堂里,席恩见到了母神黎姬曾使用过的乐器,一座约一人高,古朴雅致的木制竖琴。
受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他上前检视地抚摸琴身,确定没有附着任何魔法,随手拨了拨水晶琴弦,不可思议的清音震撼了灵魂,这不是凡间的音乐,是一种纯粹的共鸣。
美妙如天籁的旋律自动响起,回忆之声震动了神界。一刹那,魔王脑中浮现出那个圣洁高贵,又慈爱温柔的女神,随即收敛心神,淡淡一笑,信手弹奏,将曲调转变为自己的灵魂波动。原本安详柔美的音色渐渐变得锐利高亢,又深沉有力,掩盖一切声响,成为宇宙唯一的存在,节奏如急雨,落入浩瀚无涯的始源之海,激起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王冠。
“真是好东西。”感叹了一声用途特殊的法器,回过神的魔法神又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摇头,“jīng灵的本xing真可怕。”
“席恩。”
似曾相识的女声渗入听觉,宛如一块巨石,打破坚定意志构成的平静湖水,泛开一圈圈激dàng身心的涟漪,席恩无意识地握紧法杖,转过身,一个虚幻的身影跃入视野。
全白的秀发打成整齐的麻花辫,憔悴的脸上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姿色,却掩不住她的平凡朴实,就如同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农妇。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类女子,站在屹立于世界顶端的神祗面前。
“……!”席恩惊喘,脚步不稳地靠着竖琴,吐出梦呓般的低语,“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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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妈妈为什么会……法师感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脑海里旋转,搅得思绪混乱不堪。他深呼吸,qiáng行压下所有的qíng感,让理智重新掌管自我,涣散茫然的蓝眸再次被坚冰封起,变回如镜的平板冷硬。
背上传来竖琴的触感,他抓住了一些线索:是因为他想起了万物之母,无意识召唤了自己的母亲?
或者,这根本就是个由思念组成的幻影?不,他没有这么无聊。
“席恩……”不知长子正在分析自己的真假,蜜莉端详他陌生的面容,酸楚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让您失望了?”席恩不带笑意地一笑,挺直背,离开在某个不可原谅的瞬间被他当作支柱的竖琴。
“不……”蜜莉难以启齿地讷讷,布满劳作痕迹的双手局促地扭绞裙摆,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两个孩子的遭遇已经令她万分惊奇,面对换了个皮相,谈吐气质都不同以往的长子,更是慌乱无措。
见状,席恩的眼神微微软化:“是我。”
“是…是的。”蜜莉松了口气,随即瞪大眼,惊讶地看到景物变幻,上一刻她还在空旷缥缈的宫殿里,下一秒就来到一间摆设高雅的休息室,身上的衣服也换成粗糙的亚麻裙,熟悉的触感和图案使她心头发软。
眼眶浮起湿意,蜜莉怔怔看着儿子将她扶坐到桌旁的象牙椅上,qíng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衣襟:“席恩,你还是个好孩子!不是他们说的坏人,罪大恶极的弑神者!求求你,别再和肖恩怄气了!”
矢车jú蓝的双眸划过一道接近苦笑的黯痕,青年的表qíng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温柔而坚定地扳开母亲的手,以稳定的动作调配有养年美容作用的药糙茶,状似闲聊地问道:“您和爸爸在冥界日子不好过吗?”
“没…没有。”蜜莉不觉回答,絮絮叨叨地抱怨,“无聊倒是真的,开头几年我和帕德的小日子过得挺舒心,邻居都很友善,可是你…你变坏后,冥王就把我们单独关在一个地方。幸好那里时间好像很快,感觉才过了十几年,我种种田养养jī,帕德打打猎做做木工,也就那么过去了。”
“这就好。”席恩不动声色地垂了下眼,掩饰一闪而逝的寒光,然后小心地举起茶壶,往瓷杯里注入清澈的金huáng色液体,郑重地递给对方——仿佛一个曾经希翼,却没能完成的仪式,“——妈妈。”
“不对!席恩,你别敷衍我!”蜜莉抢过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恼怒地斥道,“你这孩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闷不吭声,转移话题,我可没肖恩那么好糊弄!”
瞥了一眼溅在桌布上的水痕,魔王一言不发地走向透明的水晶墙。没有星辰点缀,完全黑暗的夜幕下,无数看似纤弱的jīng叶托起洁白的花冠,在寒风中轻柔摇摆,天与地的jiāo界是朦胧的白色,波làng般连绵不绝。
目送他的背影,平凡的妇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气里发酵,害怕地缩起身子,不堪回首的记忆从指尖曼延而上,她仿佛又看见自己掐着次子的颈项,脑中想的却是杀死长子,将他按进冰冷的小溪。
“……席恩,你还在怪我吗?”微弱的声音,带着凄楚的哽咽。
席恩转过头,正好看到泪水从母亲的眼角流下,有所触动地笑了:他现在知道弟弟爱哭的毛病遗传自谁,而他的xing格大概比较像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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