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法师的外表看不出半点破绽,依旧一脸死板板的yīn沉。
“还逞qiáng。”法娜也保持没心没肺的笑脸,戳戳他的心口,“你想怎样呢,傻子,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和好,我会感激涕零。”
席恩呆呆看着她,像此时此刻才发觉某个不可原谅的事实,银眸茫然地凝滞:“我不知道。”
轻叹了一声,法娜抱住他。
她是爱这个男人的,但是就和她背负的残酷使命一样,她对他的爱也是残忍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有放不下的仇恨,她必须听命于布拉德,除非……除非……她放弃生命,告诉他布拉德隐藏生命力的小指在她心脏里。
血族的本能是“永不停止的对生的渴望”,她超越了这个本能,动机却不是美丽的,绝望地钉下染血的十字架,以憎恨为枷锁,让他永远不能忘记她,永远记着亲手刨她的心的痛楚。
可是真相大白的一刻,恨释放了,爱也释放了。
咽下漫溢的苦涩,法娜明媚一笑:“我们已经完了,席恩。”他不可能再信任她,那就不会再要这份爱。
凝视她的银瞳从茫然到冷冽,法师举起手,掐住她的脖子,他掐得这么用力,几乎令那纤细的颈骨断折。
法娜面无表qíng,对他们而言,ròu体的苦难都不算什么,就算是灵魂的创伤,也不会在外在表现出来。
他松开手,像从一场咒缚中解脱,低喘了会儿,捧起她的脸庞,俯下身,薄唇印上她的,深qíng而专注地吻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爱着也信任着一个女人的时候。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像心底淌出的鲜血。
“我爱你,法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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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登,古老的宗主国,迎来了向神献祭的盛大仪式,天空湛蓝,香花弥漫。
少女站在神殿前唱着赞歌,如果她的歌声不能让蛇神满意,剧毒的蛇牙就会咬进她的脖子;西方信仰牛神的国家米陶宛,在祭礼上让发qíng的公牛和美丽的处女jiāo合,恸哭声回dàng在祈求神佑的诵祷中;而崇拜鹰神的北方大国坦丁,将女奴绑上悬崖,让秃鹰啄食她的内脏。
沉淀着野蛮血色的白石板道上,袅娜身影挟裹着香风走过。
她一袭柔软的雪白长袍,底端时而露出一双小巧jīng致的鹿皮靴,戴着蒙面的头巾,几缕阳光般纯净的金色发丝垂dàng下来,若隐若现的面纱dàng开一抹倾世的容光,宛如晴朗夜空的眸子盈盈一转,勾魂夺魄。
市集一片死寂,然后是剧烈的抽气声,陶器和水罐纷纷砸落,一只枯瘦的手从垂挂着鲜艳丝绸的轿中伸出:“快……抓住她!就算她是大神的女儿,你们也要把她抓回来!”
拿起香瓜和蜜桃,肆意抛洒金银币,少女引得男人们疯狂追寻,扬起肆无忌惮的大笑。当一个商人忍不住扑上去,那梦幻般的倩影消失了,心碎的嘶喊响彻云霄。
同一时间,一处清静的庭院,少女重新出现,小了一圈,像是才八、九岁。
“父亲,大哥。”她的声音比最清脆的百灵鸟更婉转动听,脱下衣袍,那青涩的肢体像如蜜的rǔ汁一样洁白,huáng金泉水似的长发流泻而下。
她走进引入山泉水积蓄的露天浴池,鲜嫩的花瓣漂在水面上,映着点点碎金和太阳也不及的丽色。
一个蓝衣少年将盛着香瓜和蜜桃的银盘端去长廊,yīn影下,一个黑袍青年端坐软塌,轻放下盛有冰镇蓝莓汁的青铜杯,黑发下冷银的眸淡淡扫来,令世间一切繁华盛景黯然失色。
艳阳下奇迹的美貌,也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父亲父亲~~”卡雅快乐地把水元素做成泡泡,在五光十色中嬉戏炫耀,“我今天迷倒很多人哦,嘻嘻,魅惑术果然有趣。”
“愚蠢。”法师发出难以忍受的批评。小小的女神不服气地叉腰:“哪里蠢了嘛!”
“他们不过是被你的皮相所迷,这算魅惑术吗?”在席恩看来,学术上的错误不可原谅,“真正的魅惑术是在法术对jīng神的影响下,自然地调整眼神、表qíng、语气、动作、气质,达到诱惑效果的魔法,有时还要配上高明的话术,你那种粗糙的引诱算什么东西。”
作为示范,他浅浅绽开一个冷讽的笑容,银眸在暗色中展开狩猎,那是一种妖娆绝顶,从黑暗的最深处散发出极致魅香的跗骨蚀心的笑容。
近距离目睹的小龙张着嘴,龙魄险些跳出胸腔,噗嗵!他的妹妹在水池里扑倒。
呜呜呜,我不想乱伦啊!卡雅腿软得好一会儿爬不起来,用冰冷的泉水冷却脸上的热气。
“主…主人。”哈玛盖斯也面红耳赤,心脏还在狂跳。
“嗯?”恢复一贯的冷qíng,魔王面带无趣的神色,端起色泽冷艳的果汁,“你发qíng期还没到吧。”
小龙苦笑了一下,将刚才的景象钉到脑海的最深处,封上重重封印,不然……他今后恐怕会睡不着觉。
卡雅洗好澡,穿上舒适的衬裙,赤足踏上清凉的玉石台阶,倚着父亲的膝头坐下,说起内心的困惑:“我听见了歌,好美,可是歌声有恐惧,于是蛇咬了她的脖子。”
“她不可能不恐惧。”
“为什么?”卡雅睁大闪耀着星辉的黑眸,“我们并未要求那样残忍的奉祭,这里的动物神要求?他们又为什么接受这不合理?”席恩手里捧着书,直直看进她的双眼:“因为那是人类的shòuxing,假借神的名义。如果他们听见了理xing,听见了心的反抗,就不会允许这种事。”
想了想,他追加了一句:“智慧没开化的人是愚蠢的,比野shòu更蠢。”
他从未研究过宗教,若非愚昧的村民捣毁他的家,神的预言使他和双胞胎弟弟走上不同的道路,神和信徒都是和他无关的物种。大黑暗时代,即使遭到那样的折rǔ践踏,无数人依然企求神的垂怜,进而怨怼神的冷漠。他无法理解,一厢qíng愿的信仰没得到回应,是自身的事,神没有义务满足信徒的愿望。
只是,众神gān涉了他的命运,这就不可原谅。
“限制他们智慧的,是把他们当作羔羊,吃羊ròu,喝羊血的权力者吧。”卡雅若有所思。哈玛盖斯点点头:“是的,他们是一群可怜人,被蒙蔽,被愚弄。”
卡雅心念一动,夜色眸子在野望下闪闪发光,摇晃父亲的手:“帮帮他们吧,给他们智慧,给他们正确的指引,我不要牲畜不要奴隶,但是我们会获得忠心又可爱的子民。”
“为什么?”席恩反问,对她描绘的未来毫无兴趣。
自己不挣扎,有什么资格冀望得到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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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了半天没效果,卡雅生气地跑出行宫。
她可以感到与生俱来的野望,烧灼着灵魂,可是她的父兄都是那么淡泊,安然混迹于人群,甚至任一帮实力不如他们的家伙猖狂,父亲还弄得被封印,身受重伤!
“真不明白。”忿忿咕哝,她踢开一颗小石子。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偏僻的地方,似乎是巨人神殿后面,一排白石房子乏味地矗立。
突然,卡雅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惊讶的,赞叹的,却没有那种饥渴的shòuyù。她转过身,一扇窄小的铁窗映入眼帘,在建筑物的墙角,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里面,瞪着她。
一刹那,卡雅以为自己看到了野shòu,他分不出是脏污还是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着脸,双手铐着粗大的铁镣,一双黑瞳在乱发中灼灼发亮。
“就是她!抓住她!”贪婪的吼声打破凝滞。
被奴隶抬着的华贵轿子出现在卡雅的视野里,上面穿着神袍的老者挥舞紫金权杖,状若癫狂地指着她。一名卫士疑惑地道:“祭师大人,她还是个小孩啊,不是那位……”
“是!”看清女孩的面目,年老的祭师口沫横飞地嚷,“不是也不要紧,抓回去!”
“嘻嘻。”卡雅的轻笑充满了轻蔑,却仍是悦耳如天籁,听傻了一gān人。卫兵们也吞着口水,像快饿死的秃鹫一样包围过来。
深蓝色的火焰,仿佛妖野又清冷的织锦,拂过人形的野shòu,一阵肆扬的风席卷后,尸骨无存玄黑长袍绽放着暗红色的古典线绣,子夜般漆黑的发间露出血水晶额冠,银眸出奇孤冷的青年凝视女孩,低沉的嗓音透出严厉:“卡雅。”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小女神赶紧戴上面纱,立正站好。
“记住,你用这种粗糙的手段诱惑人,哪天遇到你无法应付的对象,我不会救你。”
“……”领会了意思,卡雅感到迟来的后怕,又有点难以置信,“会有比我和父亲还厉害的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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