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烈猝不及防:“这个,我还要请示王。”莎莉耶不满地叫道:“还要请示!?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的部下。”
肖恩也听得不入耳:“怎么这样。维烈,你是我的……旧识,应该是莉尊敬你才对。”维烈勉qiáng牵了牵嘴角:“你都不能原谅我了,何况她。”肖恩一窒。杨阳蹙眉道:“维烈,是不是菲莉西亚对你不好?”
“王的态度是不怎么友善,但这是人之常qíng。”
众人都无言以对。细算起来,菲莉西亚就算把维烈抽筋扒皮也不过分。
“吃饭,吃饭。”昭霆打破尴尬的气氛,挥舞叉子。耶拉姆难得赞同:“嗯,冷了就不好吃了。”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他们cha不了嘴。肖恩食不知味地嚼了会儿,恳切地道:“维烈,你跟莉说,过去的就过去了,追究也无济于事。她不像我,有不能原谅的理由,就别斤斤计较了。还有,我想见她。”
“好。”维烈淡淡一笑,深处无尽的悲哀化为怅然,随着笑意幽幽散开。
不能原谅……他果然永远不会被原谅。
友谊已经完结。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那个栗色短发的少女,总是一脸认真地处理庞大的政务,坐在窗边静静地擦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害羞时嘴唇会抿紧,别扭地掩饰,就像他把夹着gān燥花书签的通俗读物递到她面前时,僵硬的表qíng,和隐含羞涩的声音:[谢谢。]
也曾经有个小骑士抱着他,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
温暖的画面被复仇的火焰吞噬,回过神时,只余下满心的破败和空虚,和满手洗不尽的鲜血。
后悔吗?后悔!可是又怎么能不报复,怎么能不恨。
父亲,我该怎么办?
意识到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维烈极苦极苦地笑了:我真是没用啊,遇到难题就想父亲。
可是,他真的好想回去只需为学业烦恼的童年。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负罪感也快将他压垮。
眼前的景象突然剧烈扭曲,在反应过来前,餐具已从手心滑落。
“维烈!!”
※ ※ ※
梦里浮dàng着无数片断,都是过去的碎片,连年代也记不起来,搅乱了心湖,形成浑浑噩噩的梦魇,缠绕住他的神智,将他拖往深沉的回忆之海。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知觉终于渐渐恢复,仿佛睡了很长时间,绵软的四肢无法移动分毫,然后是细碎的人声:“为什么我家宰相一到你的地盘就昏倒?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我还要问你呢!是不是你nüè待他,扣他工钱,把他弄得营养不良的样子!”
“我又不是你!”
“什么!你找死?”
“你们俩给我闭嘴!”一个熟悉的中xing嗓音大喊,另一个亲切的男声也喝斥:“别吵,医师说病人需要静养。”
勉力睁开眼,视野白茫茫一片。眼尖的昭霆最先发现:“维烈醒了!”众人相继扑过去,七嘴八舌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片刻的怔忡后,维烈浮起虚弱的微笑:“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知道就好!差点被你吓死!”昭霆余悸未平地拍胸,叙述当日的qíng景,“要不是诺因手快,你就埋进盘子里了!”
“呃……是吗?”
杨阳痛心至极:“维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再闷在心里,这里每个人都不是外人。”希莉丝附和:“就是,你太见外了!”诺因撇了撇嘴:“说吧,我才不信几头红龙能让你昏倒,除非你的神经比女人还细。”
“没什么。”维烈笑得飘渺而悠远,“只是有点累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真想一拳揍下去,又怕他嗝毙。瞧他病恹恹的德xing,音量稍微大些可能就震晕了。
“你在自我折磨吗?”肖恩将手放上友人的前额,神qíng平静冷肃,“这又有什么用?死人会因为你的忏悔活过来吗?只会让活人担心。”就像他一样,再自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肖恩——”维烈心中涌出前所未有的冲动,一把握住他的手,“如果杀了我,你我之间的仇怨能不能一笔勾销?”
喂喂!杨阳等人听得心惊胆战,却慑于那种沉重的气氛,不敢吭声。
肖恩笑了笑:“你居然会说这么任xing的话,看来你真的被bī到极限了。”维烈颤抖着松手,盖住脸,喃喃低语:“我是感觉我快疯了。我对不起洁西卡,对不起你,对不起王,我也没脸求你们原谅,可是…可是……”
“维烈,我不能原谅你,我也无法恨你,你是我的朋友。”肖恩打断,夹杂着一声长叹,“你这狡猾的家伙,照顾了我一千年,我又怎么能恨你?莉和帕尔想必也恨不了你,那你还在折腾什么?故意让我们难受吗?够了,睡一觉,把什么都忘了。明天你请我三顿饭,我们还是好哥们。”
jiāo叠的手背下流下清澈的液体,在那苍白的唇逸出哽咽的前一刻,肖恩掀起被子遮住他,回头道:“出去吧。”
杨阳等人默默退出房间。
埋在被窝里,维烈哭了很久,肖恩也陪他坐了很久。
※ ※ ※
下过雨的午后,阳光灿烂而不灼热,天空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纯蓝,望去剔透无暇,令人心魂俱醉。
露天饮料店里,四个引人注目的男女占据了一桌,让其他客人看得傻眼,老板和侍者忙得团团转。
面目俊朗的青年láng吞虎咽,吃相穷凶极恶,身穿边缘滚蓝的象牙白军服,打着粗长的辫子,头戴水手帽,领口的二星标志代表了军团长的身份。
“肖恩,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杨阳看着宿命的另一半叹气。肖恩努力咽下嘴里塞得满满的烤ròu,瞪目道:“有人请客,我gān嘛不吃他个够本?”维烈一脸傻笑,毫不介意友人榨取自己血汗钱的恶劣行为。
贝姆特在确定部下无恙后就返回西城,诺因有公务要处理,莎莉耶是qíng报官,希莉丝轮到军事演习,昭霆和耶拉姆现在是jīng兵团的士兵,只剩下他们四个可以出来闲逛。
“真拿你没办法。”杨阳无奈地帮他擦脸。维烈体贴地递上一杯茶:“来,小心噎着。”趁父女俩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师身上,史列兰偷偷把手伸向桌上一瓶高浓度的烈酒,他很喜欢这东西的味道。
“小孩子不许喝酒!”肖恩眼明手快地抄走酒瓶。杨阳耳提面命地教育,生气诺因带坏了史列兰,害他迷上这种不健康的酒jīng饮料。何况史列兰酒量不好,一杯必倒。
“唔~~~”貌似进入反抗期的黑发神祗嘟囔,“我想喝嘛。”
“不行就是不行!”
“乖,史列兰,你想喝,一会儿我和杨阳做酒心蛋糕给你吃。城主府也有你可以喝的果子酒。”维烈加入劝解。这家店是面向军队,只有便宜的麦酒和烈xing的高级酒。
“维烈!”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四人转过头,只见一个打扮像护士的秀美女郎,身后还跟着一个扛流星锤的娇小少女。象牙白的军装和肖恩一样,边线却是绿色,这是jīng兵团的制服。
“啊,你是…妃梨小姐。”维烈认出故人的容颜,露出温和的笑容。妃梨惊喜地捂住嘴:“真的是你,你的头发……”一言未毕,被妹妹打断:“姐,这就是你说的流làng汉?怎么不是红发?”
流làng汉?杨阳皱眉,察言观色,确定那个叫妃梨的护士是父亲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悠梨,别乱说!”妃梨尴尬地斥责,转身鞠了一躬,“失礼了,满愿师小姐,肖恩军团长,史列兰大人。”
“别客气,你们吃过没?一起吃吧。”肖恩热qíng地邀请,自然无伪的笑靥令人卸下戒心。悠梨和他本来xing格就投契,哈拉两句就坐了下来,妃梨也只好红着脸坐在维烈身边。
“妃梨小姐还在疗养院工作吗?”魔界宰相把菜单递给她,关怀地询问,“亚克好不好?”
“他很好,还是那么调皮。”
杨阳cha口:“维烈,你在疗养院住过?”维烈吞吐道:“那个,旅途中有晕倒过一次。”
“真是的!你怎么老是不当心身体!”杨阳气得脸颊泛红。妃梨这才注意到两人的相似之处,疑惑地道:“呃,两位是——”
“他是我父亲。”杨阳坦率地承认。维烈绽开标准傻爸爸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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