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下了凯德兰城,到内地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又有国王军打头阵,难怪一些渴望立功的军官着急,生怕被亡灵军抢去功劳;而老成持重之辈则是担忧帕西斯超然的身份——光复王和城主的恩师,一旦他先攻下王都,难保不会起异心。
帕西斯平日的为人并不惹厌,事前也知会过,只是这次的误杀他没做出合理的解释,还一副喧宾夺主的姿态霸占了市长的府邸,自然引人非议。罗兰知道师父是任xing惯了又多少有点老糊涂,其他人可不知道。
就是预料到今日的qíng形,他当初才不让帕西斯cha手军务,偏偏他硬要帮忙。帮就帮了,搀和进来还三心二意,打着两全其美的主意,叫他这个做徒弟的qíng何以堪?
再想起那个尚未成熟的弟弟,罗兰暗暗叹息:还是伊芙最可靠。
“大人是担心摄政王陛下?”
“对,至今为止都太顺利了,大家有些掉以轻心。”罗兰将温好的茶徐徐倒入白瓷杯,注视义弟,“不考虑摩和的因素,你认为拉克西丝会重点对付谁?”伊芙沉吟了一下,道:“费尔南迪先生。”
虽然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各个击破,但要完全占领南北两城,决非短时间能办到。随着领土的增多,补给、兵力上的调度也会越来越困难。到时和两支同盟军形成拉锯战,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而帕西斯的亡灵大军是打长期战的最大资本,拉克西丝会想拔掉这根芒刺是顺理成章的事。
“没错,所以只能我亲征。”罗兰抿了口茶,让那温润香醇的味道慢慢化开,逸出一丝满意的笑。伊芙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明知有陷阱,你还要往里头跳?如果意外gān掉你,对摄政王陛下而言更占便宜。”
“只有我在场,那帮小子的头脑才会冷静,我们的部队可经不起耗。”罗兰示意义弟享用自己的成果,继续惬意地细品茶香,“况且,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正面作战是对等的礼仪。”
“摄政王陛下未必在东境等你。”
“那我们可以直接拿到东境了。”罗兰冷笑。在层层打击下,卡萨兰军早已军心涣散,要是没有拉克西丝坐镇,贵族肯定倒戈一大批。伊芙无心品茗地放下茶杯:“那至少带上我。”
“哈哈哈,伊芙,我们的立场好象反过来了。”罗兰放声大笑,随即,犀利的刀光抹平了他眼中的笑意,“你老实回答我,上次你和无名氏神官打了一架,真的没有受伤?”伊芙一凛,手不自觉地颤了颤。这个微小的反应,已足够罗兰看出事实。
“我要揍法利恩一顿,不,叫艾德娜罚他跪洗衣板。”
“大人……”伊芙啼笑皆非,索xing用承认度过这一关,“我是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罗兰斜睨他:“你的保证一点可信度也没有,乖乖待在这儿,找个可爱的老婆吧。”
湿润的风chuī过,带来雨的气息,模糊了金发青年的低语: “不用担心,没达成愿望以前,我是不会死的。”
盖过眉眼的发丝扬起,露出一双大海般明澈的幽蓝色眸子,其中流转着激烈的风bào因子。
前发落下,遮去了这波qíng绪,伊芙平静地笑道:“我可不是莫西菲斯。”
“啊,对了,莫西菲斯呢?”罗兰这才想起另一个义子。
“他正被漂亮的大姐姐们抱在怀里,乐不思蜀了。”
“……这不肖子。”
“别气,独角shòu天xing就喜欢美女。”伊芙轻笑。
说话间,天空迅速暗沉,湿气浓得令人想打喷嚏。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蒙蒙细雨就落了下来。
被雨帘环绕的凉亭却温暖适意,防水和隔音结界划出一方清净的天地。
听到细碎的步声,两人相继转过头,看清来人的刹那,不约而同地失神。
隔着朦胧的雨雾,一把素红的竹伞首先跃入眼帘,仿佛绽放的红色山茶,接着,是优雅曼妙的身躯,锦织立领托起纤长的颈项,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齐脖的短发与主人一样淡如茶,清冷的眸光让人联想到冬日的明月。
要形容的话,就是和雨非常相衬的少女吧。连从未对异xing来电的金发将军也不禁心下赞叹,感觉这场雨简直像为眼前的人而下。
感到魔力波动,伊维尔伦满愿师兰冰宿走进亭子,才收伞开口:“你们还真有雅兴。”
“要不要加入?”罗兰热诚欢迎,盯着她手里的竹伞,好奇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我对防水术还不是很熟练。”
“借我看看!”
伊芙代替主君招呼:“满愿师小姐想喝什么茶?”大嫂呢,要好好侍侯。罗兰百忙中抬头:“啊,我来泡,冰宿你先吃点心好了。”
“你在旁边放只盘子gān什么?”冰宿也不客气。罗兰对答如流:“训练野生动物的捕猎本能。”
“我还以为你心血来cháo顶盘子。”
“本人还不会这么贻笑大方。”
“是吗?可是你再不离远点,马上就要闹笑话了。”
啪!话音刚落,张开的雨伞洒了罗兰一脸湿。冰宿视若无睹,笃悠悠地吃薄荷糕;伊芙苦苦忍笑。发挥百折不挠的jīng神,罗兰用袖管抹掉水,研究透彻才把伞还给qíng人,然后开始沏茶,克制往里头下泻药的冲动。
澄huáng色的薰衣糙茶散发出舒心的香味,淡紫的细小花瓣dàng漾在杯中,顽皮地与红润唇瓣chuī出的气息相抗。
“据说,雨是星星的眼泪。”喝着最喜欢的月桂茶,罗兰提起应景的话题,唇畔漾着闲散的笑痕。冰宿还在和花瓣较劲,深切怀疑qíng人是故意不过滤gān净,没好气地道:“你不适合当吟游诗人!”
“我也不想当吟游诗人。”回想已故友人莱德的破锣嗓,罗兰笑意加深,“倒是我有个朋友想,他曾经唱过一首神话:星辰女神是冰山美人,万年不化,某天暗恋上一个人类男子,想告白又拉不下脸,于是天天晚上问月之女神借光,洒进窗户,在地上拼成qíng书。男人睡觉看不见,说不定起来上厕所还践踏过几回,早上起来月光融了,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意。眼看心上人一天天老去,最后星辰女神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眼泪就变成了雨水——冰宿,你不觉得这故事的主角很像你么?”
茶发少女额冒青筋:“你找茬吗?”
单看他们斗嘴就很好玩了啊。品尝自己的茶点,伊芙超然地想。
“哪有,我是和你分享笑话,当时我就笑翻了。”罗兰是真的惊讶。冰宿白他:“我倒觉得星辰女神像你,扭扭捏捏,不肯坦白心意。”罗兰gān咳。
“还有,我也是把你的斗篷铺在地上,每晚践踏。”
“冰宿~~~~”心碎成片片。
“呃,大家喝茶,喝茶。”伊芙适时调解,让主君挽回颓势。
“罗兰——冰宿——伊芙——”
少年模样的独角shòu远远跑来,及膝的长发拖出闪耀的痕迹,一进凉亭就像小狗般直抖身子,“呜呜,都淋湿了。”
“谁让你看到美女就昏头!”骂归骂,罗兰还是拿起毛巾擦拭他的小脸,示意qíng人帮他弄gān;冰宿将凝聚的水球丢进湖里,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伊芙点燃一旁的火盆。
“呼……活过来了。”端起杯子喝了个底朝天,莫西菲斯吁了口长气。罗兰敲他bào栗:“下次看你再乱跑!毛还没长齐就泡妞!”莫西菲斯小声辩解:“是她们拉我嘛。”
“那就跟紧我,她们就不敢缠着你了。不要以为女人无害,你忘了你爸爸的教训吗?”
自古以来,独角shòu就被奉为圣shòu。鬃毛是会带来幸运的护身符,角是避邪驱魔的圣物,而鲜血被视为能够医治百病延年益寿的良药。因此,给独角shòu带来灭族的灾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不起。”莫西菲斯垂下头,神qíng沮丧失落。伊芙不忍,温言道:“有罗兰罩,不会有事的。”莫西菲斯用力点头:“嗯嗯,罗兰最厉害了!”东城城主只能瞪他。
当一群人和乐融融地欣赏雨景,喝茶聊天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一个属于男xing的抱怨从头顶洒落:“真是倒霉的雨——哦哦,好热闹。”
“师父。”看着骑龙降落的帕西斯,罗兰很无奈,“你非要每次出场都这么惊天动地吗?”说着,用手势命令暗卫去跟南城方面jiāo代一声。
“不这样怎么能衬托出我的器宇轩昂,潇洒不羁?”帕西斯理直气壮,全身笼罩着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了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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