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迪斯卡尔殿下!”女法师慌忙搁下古老的手抄卷轴,拿起放在chuáng头柜上的水杯。蓝发jīng灵弯腰剧烈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浮起虚脱的微笑:“麻烦你了。”
“没这回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绕过他的肩,熟练地喂水,臂弯里的身躯异常高热,汗湿的长发又冰凉如水,截然相反的触感令芳心qíng不自禁地悸动,“我扶您躺下吧。”
“不,继续念,我想听完。”
无奈,只好扶他靠回软垫,放下水杯,重拾陈旧的抄卷。
海jīng灵王子静静聆听,不时喂宠物一片新鲜的菜叶,脸上的神qíng平静而满足。留着一头红褐色直发的俏美女郎一口气念完,蹙起柳叶眉:“唉,完全不懂呢,您明白吗?”
“明白啊。”这么简单。
“那、那、帮我解释一下,比如这个粒子化。”纤指戳着其中一段。迪斯卡尔不放心地盯着,生怕她用力过度dòng穿纸面,随口道:“简而言之,就是将人打散成无数小颗粒,同时附以[标记魔法]以免搞乱原来的排列,再用结界包起来防止散失。”
“标记魔法?”
“举个例子,就像你把一幅已经完成的拼图抖散,按照每一片的位置在背面写上记号,最后把所有的拼图装进一个包包。”
“哦,这样说我就懂了。”红发女郎恍然大悟。蓝发青年竖起食指补充:“还有,jīng神体/思想是额外打包传送,安全起见。外包结界要附有收缩的力量,触发后自动排回原状。”
“可是可是,人拆散后再拼回,还是原来的人吗?”心有戚戚焉。
“……”无言了一阵,迪斯卡尔用教导学生的耐心口吻道:“当然是,只要没丢失就是原来的人。这不同于分尸,是保有生命形态的分散和重组。”
“我明白了,不过我绝对不要做这种尝试。”
“确实还有深入研究的必要。”迪斯卡尔理解到另一个层面。
一抓抓了个空,他举起竹篮:“霍娜,再给我一点新鲜的菜叶子。”兔子配合地竖起耳朵。
“不能喂了啦!你看哈罗西恩被你喂得有多肥!”霍娜警告地瞪了眼那只贪嘴的灰兔。
“有吗?”毫无自觉的主人低头:胖嘟嘟的多可爱。
“有!”斩钉截铁地断言,霍娜抱起肥得可以直接下锅的哈罗西恩,险些岔了气,“我怀疑再这么下去,它连路都走不动了!”
“走不动路……”低低重复,原本淡然的蓝眸一沉,像是矢车jú的花瓣,也像是森冷的冰海,“那,它就不能离开我了。”
霍娜心下发凉,差点脱手让怀里的哈罗西恩掉下去。
有时候,她会从这个温煦随和的jīng灵身上感觉到某些不像生物的冰冷部分。
“但、但是,这样它会哪儿也没办法去,只能待在这儿,很寂寞啊。”
迪斯卡尔线条优美的唇微抿,勾起一个接近自嘲的弧度:“你说的没错。”霍娜顿时心软,柔声道:“您的病会好的,殿下。”
没有讨论这个话题,迪斯卡尔摇了摇篮子,执着地道:“菜叶。”
“好啦好啦。”
“最好再拿几根红萝卜,洗gān净。”
“那你也要喝一杯我特制的水果汁,宠物不可以比主人吃得好。”霍娜叉着腰下通牒。迪斯卡尔怔了怔:“呃,好。”
霍娜一走,迪斯卡尔就细心地卷起魔导书,用绸带扎好。说来奇怪,他应该恨那个把他害得重病缠身的人类,但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丝毫恨意。
而且,这种虚弱无力的状态,他好象经历过,又没有对应的记忆。
水果汁清甜可口,海jīng灵王子却喝得很不自在,总觉得漏了某个环节,非常重要的。
叹息地看着他一脸宠爱地填鸭,霍娜戳戳那只有无底dòng胃袋的肥兔子:“我一直想问,‘哈罗西恩’是什么意思?jīng灵语吗?”
“嗯,灰色的意思。”灰兔嘛。
霍娜回以长长的省略号:还是老样子,完全根据特征取名。
等等!她瞪大眼,迪斯卡尔的xing格应该和那个占据他身体的人不同才对,怎么会——
对了,埃娃曾说,那人模仿得极像,那……我没有爱错人?
“霍娜?”察觉她的失神,迪斯卡尔目露困惑。霍娜红着脸摆手:“没事。”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迪斯卡尔别过头,问起看似无关的问题:“埃娃跑哪儿去了?今天都没见到人。”
“她去向光复王陛下道歉了。”
“这样啊。”迪斯卡尔也挑了根胡萝卜细嚼慢咽,“其实应该我……”
砰!房门被粗鲁地推开,大步走进的银发青年身穿单衣,肩披月白色的外袍,秀丽的脸庞看不出喜怒,碧眸却流淌着怀疑和深不见底的仇恨,紧绷的声线更透出风雨yù来的气息:“迪斯卡尔殿下?”
“我是。”朝不安地跟在后面的妹妹点点头,碍于手里的萝卜不能行礼,迪斯卡尔欠了欠身,“您就是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先生吧,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好笑地反问,帕西斯拨了拨散发,姿态闲雅动人,随即用一种像是猎豹狩猎的步伐徐徐走向他,“或许吧,不过我没有探究的闲qíng。”
冷不防抓住他的衣领,接近到鼻息相融的距离,帕西斯笑得无比和气:“既然让你活着,罗兰等于剔除你的嫌疑了,我却不这么认为,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杜绝!”
“不要啊——”意识到他想gān什么,埃娃和霍娜齐声惊呼。
危机本能全开,迪斯卡尔在瞬间用默咒给自己加了两道防御,上身后仰,但还是被凌厉的气剑贯穿腹部。幸好第二层结界有效地偏移了剑头,哈罗西恩也当了他的缓冲。
“咳咳!”痛得蜷成一团,嘴角流下一道殷红的液体,迪斯卡尔顾不得伤口直往外冒的血泉,慌忙检视宠物,“哈罗西恩……”
帕西斯不由得一愣,他眼光锐利,对方的神态完全不似作伪。这个把兔子当宝贝的家伙,真是那个yīn毒邪恶的男人?
“住手啊!”埃娃抢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他是我哥哥,不是那个叫席恩的坏蛋!”
哼,管他是不是,做都做了,当然做得彻底。左手剑蓄势待发,就在这时,一声清冽的大喝震慑全场:“师父!”
“……罗兰。”帕西斯的气势登时矮了一截。接到通报的东城城主急急赶来,俊美的面容沉肃威严:“还不把剑收起来。”
“可是——”
“你们还愣着gān什么,快叫医师和白魔法师。”直接揪着他的后领拖回,罗兰唤醒周围人的神智,然后转向埃娃,“对不起,埃娃殿下,他不要紧吧?”
“没关系,没伤到要害。”埃娃噙着眼泪救治,百忙中回应。适时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模样,罗兰又道歉了几句,等迪斯卡尔转危为安,拖着卤莽的师父告辞离去。
切,明明也想除掉这只烫手山芋,还装腔作势。看出徒弟的真实心意,帕西斯在心里碎碎念。
用脚关门,罗兰将师父扔上chuáng,生气地数落:“病还没好,就跑出去乱砍人。”帕西斯反驳:“听到仇人就在隔壁,我哪还能安心休养。”
“迪斯卡尔应该不是席恩。虽然以防万一,是解决比较好,但一来席恩不会没有后招,这么做并无意义;二来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只有更危险。从私心角度,我也不想杀了马尔亚姆未来的大舅子。”罗兰快速而清晰地分析。
“你被美人冲昏头了!”
“你才是!这些天是谁被椿侍侯得活象三岁小儿,连衣服也要人家穿?”罗兰没漏看一旁端着药碗手足无措的雪露特。
“那…那不一样。”帕西斯心虚地申辩。罗兰投以冷洌的目光:“你继续享受美女的服侍吧,我要走了,不许再给我惹麻烦!我可是跷了军议会来阻止你!”
“呐,罗兰。”被徒弟的无心之言刺伤,帕西斯沮丧地问,“我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吗?”罗兰的眼神柔和下来,伸手在他头顶一按:“笨蛋。”
走出两步,他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你若只是荼毒我倒也罢了。”
“大人!”长廊上,雪露特追上被侍卫簇拥的主君,嗫嚅道,“请问,我现在算是在索莱…费尔南迪先生身边任职吗?”罗兰深深瞥了她一眼,颔首认同:“嗯,帮我照顾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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