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云喃喃说:“听说第八号珊瑚礁的水质控制得更好。”
老胡神秘兮兮的说:“小姐,你没听说过有些不正经的做生意的男人在第八号出没?”
蓓云一怔,“呵,那更加要去见识见识了。”
老胡咕咕笑,”带着两个女儿?”
周至佳一直没回家。
由至善替他取了衣物过去换。
蓓云仍然关心,“你那边往得下?他不嫌远,不怕孩子们吵?”
至善笑答:“所以我劝他早日归家,减轻我们负担。”
蓓云说:“告诉他,在家千日好。”
至善问:“你们母女几时回来?”
“同往年一般,两个星期。”
“是第七号珊瑚礁吧。”
“明年希望你们同孩子也参加。”
“六个人齐齐出发是什么价钱,”至善笑,“后园晒晒太阳算数。”
“快乐是一种心态,不在乎物质多寡,至善,我最佩服你。”
“我?做一个最最无用的人,当然最最轻松。”
出发前一日,周至佳拨电话祝她们母女俩旅途愉快。
小云与父亲依依不舍说了很久,她一向是个热qíng的孩子。
蓓云边收拾行李边问她:“余小明qíng况有无改良?”
“好多了,功课亦赶得及jiāo,他父亲身体也较前些时候进步。”
“他母亲呢?”
“余小明恐怕已经永久失去他母亲。”小云十分遗憾。
“不要太过悲观。”
“是他父亲刚愎自用客惨了他,他一心以为可以独力抚养余小明,可是你看……小明的母亲可能未知小明的惨况。”
“开头当然手忙脚乱,日后大家会习惯的,你不知道我们刚添了你的láng狈状,简直惶惶然不可终日,被一个体重三公斤的小东西支配得团团转痛不yù生。”
小云忽然说:“妈妈你对每个人都那么谅解。”
蓓云静默一会儿,“你指我对你父亲的态度欠佳?”
小云默认。
“将来你会明白,小云,那是因为对一个人付出过多,对他的要求也相应提高,因此不能原谅他,一如原谅无关痛痒的人。”
小云踌躇,“可是你永远容忍我。”
蓓云瞪眼,“谁说的?你试试挑战,叫你看到我的厉害。”
小云吐吐舌头。
胡乃萱的电话打断母女对话:“蓓云,计划有变,不过决定在你,一切以你的意见为重,旅行团把我们的记录弄错了,第七号名额已满,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出发,第八号尚有余位,你说如何?”
“我反正想去第八号增广见闻。”蓓云一向在小事上随和。
“好极了,索xing改往第八号。”胡乃萱欢呼。
蓓云yù急急抛下世俗烦恼,去逃避现实,透口气,即使是极短极短时间,也聊胜于无。
一登上飞机,她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小云与小萱可以说已全部不需大人照顾,她俩聊得头头是道,话题无穷。
老胡满意地说:“终于甩了这块贴身膏药,又怀念彼时女儿缠我的温qíng。”
“终有一日子女会离父母而去,过独立成长生活。”
“早知迟些才生他们。”
“你愿意再来一次吗?”
“你呢?当年一定有留下若gān颗卵子吧,有备无患。”
“我的在市立医院冷藏库。”
“趁早决定,最佳有效期只得十五年。”
“从头开始?唉。”
“看样子你也舍不得jiāo给医院全权代育,同我一般迂腐。”
“他们那套育婴法……电脑室内一个机械人照顾十来个婴儿,只怕有疏忽。”
“照统计要比人力育婴更安全可靠,只是欠少温qíng。”
“我qíng愿用人手。”
蓓云笑了,“你抽调得出人手吗?”
“除非双脚可以当手用。”老胡苦笑又苦笑。
“小小的男孩子,穿着球鞋,顽皮得不得了,犯了错误可以打他手心,任他痛哭,不予理会,因是儿子,自幼要训练他,多好玩。”
胡乃萱吃一惊,“蓓云,你不是当真的吧。”
“我不行了,我已做过手术,我只能有小云这个女儿。”
“不是没有办法的。”
“算了,老胡,你看窗外这片碧蓝的海,活着真还是好的。”
胡乃萱要到这一刻才发觉老友有难言之隐,心事一箩筐一箩筐,不过她如决定不说,她也决计不问,这是现代人jiāo朋友首要守则。第三章
飞机航行速度已与从前不同,横跨太平洋已是六十分钟以内的事,许多心急的旅客还是嫌烦,qíng愿乘坐小型火箭,失事率较高亦在所不计。
第八号珊瑚岛是联合国旅游部门jīng心设计的最新渡假胜地,空气海水温度全部调节得胜过天然,又悉心从头培养上一世纪受污染摧毁的珊瑚礁及各种热带鱼只,在孩童眼中,一切景象巧夺天工,小云与小萱以为世界根本原应如此。
抵达目的地,两个小女孩宾至如归,立刻参与活动,两位母亲亦换上七彩缤纷的便服,到海滩散步。
胡乃萱问巫蓓云:“累不累?”
蓓云摇摇头。
“你看见这海没有?”老胡说,“永远明媚平静可爱,我在幼时听祖母说,祖母又听她祖母说,海原先并非这个驯服模样,海原先最不羁、野xing、凶悍,动辄吞噬一切。”
蓓云微笑,“何用听祖母太婆的传说,四分三世纪前,海洋还是最最神秘的莫测之地。”
“同人心不能比吧,人心好比海底针。”
“这是哲学家才能解答的问题,加诸我身,殊不公平。”
蓓云取起冰冻含酒jīng饮料,吸一大口,躺在太阳伞下,舒一口气,太阳光经过过滤,已隔除若gān有害光线,尽晒无妨。
此时有人轻轻过来坐在她们身边的空椅子上。
蓓云还以为小云玩倦了回来,懒洋洋问:“节目jīng彩吗?”
谁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回答:“闷死人。”
蓓云尴尬地睁开双眼,看到身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百般无聊地看着天空,由衷地觉得无聊苦闷。
他接着说:“到这种地方来,千万不要在同一天游泳及日光浴,否则第二天不知道做什么好。”
蓓云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她忽然想起若gān闲着没事做的阔太太小姐,到美容院消磨时间,洗头同修指甲永不同步进行,怕一起做完了就得走。
再一看,老胡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暂时离开,年轻人便是坐在她原先的位子上。
蓓云不由得搭讪:“那gān吗选这个地方度假?”
年轻人伸个懒腰,“环游世界已七十七次,处处一般风光,已经兴致索然。”
蓓云暗暗叹口气,人是多么容易被宠坏,不禁多看他一眼,这比较仔细的端详使蓓云发觉年轻人不如第一眼来得年轻,约二十八九岁了,鬓脚还有一两条早生的华发,使他外型与众不同。
那年轻人见蓓云在糙帽下凝神打量他,忍不住笑一笑。
蓓云到底是个正经人,连忙收敛目光,涨红一张脸,藉故把糙帽遮住面孔。
她想起老胡说过的,那种专门兜搭成熟女xing的俊男来。
蓓云躺在藤椅上更加动都不敢动,僵了似,觉得受罪。
半晌,她刚想把枕在脑后的一只手抽出来,忽然听见胡乃萱的声音:“我订了票子去看舞蹈表演。”
她回来了。
蓓云连忙睁大眼睛。
“你溜到什么地方去逛?”蓓云浑身上下又可以再度活动。
“到处走走,看看有无艳遇。”
蓓云耳朵烧起来,似做了一件亏心事。
那个年轻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去,走得同他来时一样突然。
当下蓓云闲闲问:“遇不遇得到?”
“我们是卡窿牌,要不再老些阔些,要不年轻貌美,机会都会好得多。”老胡是笑着来说出这番话,因为心不在此,所以不算怨言。
“来,回去看看我们的旅舍房间。”
这一开溜就到了huáng昏。
蓓云忍不住问老胡:“你会不会牵记你的男人?”
老胡诧异,巫蓓云这次表现突奇,老夫老妻,以往度假,她才不会挂住周至佳,胡乃萱劝道:“放心,他们自然会找节目。”
“以后不如拉他们一起来。”
“你忘记开头一两年我们也曾努力过?两位先生整个假期板着脸像谁欠他俩三百两似的,我们得不偿失。”
蓓云怔怔地,她怕至佳寂寞。
家内电话没人接,想必还在至善处。
蓓云有坐立不安之感。
“来,换件衣服,去看跳舞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