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他始终是我不能遗忘的威胁。”李诚摆弄了一下袖口,袖口上的那只金龙眉目生辉威严如他。
林默语低下了头,还有平西王,是的。平西王在漠北深受边关百姓爱戴。传来的消息说有很多有志之士不远万里投靠平西王,如此一来,即便平西王没有野心,可是功高震主依旧是个隐患。微风阵阵,凌nüè着冰冷的帝王内心。突然地,林默语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疲惫。
李诚总把右手藏在袍袖之中,他不希望身边的人看出他的心思,而他的心思就藏在右手之中。他的右手紧握着一只羊脂玉玉环,凝rǔ般的质地,就像那沉重的心思。
听政阁
这是李诚为几位皇子专门设立的宫殿,请了当今最有学识的名儒讲经说道。同时还让人教授皇子们武艺兵法,期望他们各个都是全才。大皇子李穆xingqíng温柔,风度翩翩,而且最是用功jīng通琴棋书画,这与林默语倒是极为相像。所以林默语也就毛遂自荐当了大皇子的老师。林默语出身世家,学识渊博,最喜欢舞文弄墨的。因天下太平,朝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遂经常带着大皇子李穆游湖赏景吟诗。林默语更谙熟医道,随手也就指点给了大皇子李穆。师徒二人也倒乐得自在,好像游离于朝廷之外。
林默语知道,皇帝近来将自己的一部分权力分散给了江彦和夏楚二人,这其实是一种警告。林默语手上的权力太大了,右丞被架空之后几乎所有的朝臣尽归林默语所管,虽然林默语与皇帝qíng同手足。即便是手足亦能如何,平西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所以他慢慢的脱离权力的中心,希望以此消除皇帝对他的猜忌。
长安城城郊,落日湖湖畔。
一座装饰淡雅的画舫随着湖水的流势缓缓而行,船的最前方,林默语身着水蓝色长衫目视前方。他的眼里没有任何qíng绪,云淡风轻。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只见这少年身着织锦的短打背着个手站在了林默语身侧。林默语身负卓绝的武功,自然对周围事物特别灵敏,早就察觉少年的一举一动。
“穆儿,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林默语伸出右手指向前方。
那是一片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田野,没有可以用来赞叹的景色,只是了无人烟多了几分凄凉空旷而已。少年,也就是大皇子李穆,看了看身边这个如风一般潇洒旷达又俊美的男人,跟随林默语学书有些时日了,但李穆总觉得好像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正如此刻,李穆猜不透林默语心里所想。李穆不由自主的说道:“好像幅画,在这深处应该会有人家,男人耕作女人织布,旁边会有个孩子。可能还在哭闹。”
林默语笑出了声,回问道:“穆儿,这是你看到的么?我怎么看着这里只是片凄凉的田野呢?”林默语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心里好一阵唏嘘。像他父亲一般城府极深的帝王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儿子。
“这是穆儿心中所想,仅是所想。”李穆叹了口气,他才十七岁便看惯了宫廷斗争。他的出生是个错误,这是他母亲如妃告诉他的。他们娘儿俩在后宫受尽了欺rǔ,直到他十岁被送往听政阁受训。可是每次去看母亲之时,总发现母亲被下人冷言冷语的说道。他发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最好的日子,所以他要争上一争。
“你想当皇帝么?穆儿?”林默语突然问出了口。李穆一时间愣了神,他的神qíng已经告诉了林默语,他想!林默语紧紧闭上了眼睛,他喃喃道:“穆儿,你要知道帝王的悲哀和残忍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当权力到达顶峰,当野心日益膨胀,人生也就变得更加虚妄。那个时候,兄弟手足根本不值一文。”他顿了顿,继而睁开双眼凝望李穆,又道:“穆儿,你可知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带着她远离长安远离权力,就像你说的那样,那样生活在一起。我好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至亲尚可谋杀,我,又算得了什么?”林默语眼中滴下了泪,这泪混合着血,融进了落日湖的湖水之中。自从他决定慢慢远离权力中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野心勃勃的林默语了,他,正如刚才所言,很累。累到没有办法为自己坐在龙椅上的结拜兄弟办最后一件差事,谋害平西王。
这一夜,林默语醉了。他说了好多的话。多到身边的李穆根本听不懂。李穆只记得那时的林默语就像一只受伤的老虎自己舔舐伤口,那么孤单惹人心疼。自李穆有了记忆以来,林默语是除母妃之外第一个真正心疼自己的人,在李穆心中林默语似乎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李穆在船上斜靠着横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内,侍女在一旁照料着。他努力回想昨晚在画舫上林默语说过的话,只记得一句:“假若有一天师父不在了,穆儿你记住,不能去打听。尤其是不能向你的父皇询问,要当我从不曾存在过一样。”为何师父会这么说?没等李穆细细想来,侍女便提醒,时辰到了。是时候上朝听政了。他们满十五岁的皇子都要上朝,只是听百官上奏而已。李穆整理好衣冠,又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大殿下形象。
在朝上只得知林默语被派往漠北迎接乐安的使者去了。乐安是漠北一带的国家,谈不上弱小谈不上qiáng大。一向与我中原jiāo好,希望以此得到庇护。今年乐安国王送来国书,将乐安的大公主作为礼物赠送给皇帝陛下。但乐安这等漠北蛮夷小国,何至于用林默语亲自出马迎接呢?李穆心里好一阵犹豫。但是他知道,不可以问,更没人会回答他。君王的心思不是谁都可以猜测的。
一年之后,林默语迎回乐安大公主。平西王也回朝了。大公主被立为乐昭仪。林默语自回来之后一直告病在家不曾上朝,李穆几次探访均被拒绝。直到那一天。一切的一切,葬身火海。
第四章 清琳郡主入住睿王府
大殿之上,死般的寂静。
谁也猜不透,这位正值壮年的君主此刻正思索着什么。那紧皱的眉峰似乎宣告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他黑金色的袍袖之下藏着的右手紧握着一块如凝脂般温润的羊脂玉环,手指摩擦间感受着玉环上纹路,那是一场关于逝去的思念。
这一夜,一把大火焚了大学士林莫羽的府邸。谁也不曾料到,这位名动朝野的翩翩公子竟在一个不能再普通的夜里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命运嘶哑的声音淹没在火海里,人们仿佛能听到,那挣扎的声音与绝望的哭声。
三年后,平西王李昭然辞去云字大将军一职,携家眷归隐田园,从此不问政事。平西王一生戎马,征战四海,是举世闻名的云字将军。朝堂之上,有贤明的君主运筹帷幄。沙场之中,有铁血将军镇守边疆。如今的李姓皇朝正是空前的盛世。百姓安居,国库殷实,四海臣服,也许繁华乐土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哥,如今四海臣服,国库充实,百姓安居。这是你我享受大好河山之时,为何执意归隐。”虽然如今他已是天子,与同母哥哥君臣有别,但他依然尊称一声二哥。高处不胜寒,普天之下,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如今也只剩这位二哥了。“我老了,只想带着曼儿去过过那平凡人的日子。还好我那几个儿子也都算成材了,领兵带将的你看着用吧。”平西王如今五十又四,虽身体健朗,却也一身的旧疾,都是多年征战留下的伤病。“二哥,留在京城一样可以颐养天年啊。”圣上百般挽留。
“四弟,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我孙女琳儿就让她留在京城吧。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的,一直跟在我身旁。终究是我对不起她,没能把她爹从漠北带回来。”
“不如让她入宫,由皇后照料着。”见二哥如此坚持,圣上也有一丝松动了。“几个侄子也多年在外驻守,想也没什么jīng力照料琳儿。”
平西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与皇上又聊了些陈年旧事,两人莞尔间又是一天的黎明。
皇后所住凤鸣宫。
“郡主当心脚下……”还没等婢子跑过去,清琳便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了。这一摔,三岁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哭出来了。一身墨绿长衫的男子飘然而至,抱起清琳幼小的身躯往沧làng亭走去。这男人身上的味道就像是雨后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清琳停止了哭声,枕着这男人的右臂,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的脸庞。
“你们怎么照料郡主的,都说了小孩子会乱跑,你们看的紧一些,不要让她伤着…”
“父皇,她们想也是无意的,清琳这么小,自然爱动。磕磕碰碰,此是有的。”他缓缓说道。
听了二皇子李熙的话,皇帝才微微消了些气。转过头对着几个跪在地上发抖的宫婢吩咐着:“不要让寡人再看到第二次。”
“奴婢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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