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易鹤安的身影早消失在视线里。
“夫人,您这是……”一旁的林管家都听出个不对劲来了,夫人这到底是要提点少爷什么?
易夫人坐在座椅,仪态端庄高雅,笑问林管家,“我怎么了?”
“没,没怎么。”林管家忙摇头,“只是老爷今儿被气晕了,刚才给他送去的吃食都被拒了,夫人是否要劝劝老爷?”
易夫人抬手端起茶盏,慢悠悠饮了口茶,连眼帘都懒怠抬一下,“饿个几顿就好了。”
“……好。”
“管家,你来易家多少年了?”
“夫人……我……”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林管家还没酝酿出眼泪。
易夫人浅淡地,“有些事,你不会懂。”
“是是是。”林管家拭汗,急忙应和。只要不是将他赶出易家,什么都好。
他算明白自家少爷那股不容置喙的风轻云淡,遗承的是夫人。至于老爷……对不起,他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偏偏他待了十六年,才认清老爷在家里的地位。
这是与往常一样的夜晚,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扯着嗓子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响在一条条巷弄。
鼓声震荡里,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易家的宅院里传出。
这又会是个不一样的夜晚。
易鹤安将长长的木梯摆正后,捋起袖子,仰头望了眼极高的白墙,目光沉沉的,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油纸包。
这件事情,他也有错。
将袖子挽得再高点,他双手攀上梯子,待他到高墙之上,一低头,离地二十多尺高的地面,令他眼前一晃,头略略发昏。
殷呖呖到底是如何做到拄着拐杖翻墙的?!
他伸手将梯子一点点挪起,往殷家的宅院里降下,动作很轻,怕惊扰了正酣眠的人。
等他落到殷家院子里时,腿脚都有些软,他深深呼出口气,也许他上辈子真的欠了殷呖呖。
算算他上一回来殷家还是年幼的时候,距今有好些年了,但他读书时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记下殷呖呖的院落在哪里,根本不废什么记性。
彼时的殷呖呖正可怜兮兮地躺在被窝里,反来而复去,饿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点瞌睡劲儿,门外突然一阵细微奇怪的声音,她困意全消,弹坐而起!
有贼?!
竟然有贼敢偷到她殷家?!活得不耐烦了?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靠近门扉,外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殷呖呖耐心地等待,长眉浮起一丝凝重,倏忽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殷呖呖。”
“砰!”
吓得她哆哆嗦嗦地往后一退,脚绊脚,直接倒地上。
“易……易鹤安?”她不确定地问,“你是人是鬼?”
自家老爹不会暗戳戳的下手了吧?
易鹤安:“……”
他记得没错,自己应该活得好好的。
“你吃饭了没有?”他耐着性子问。
“没……不,我吃了,你,”殷呖呖点头又急忙摇头。“你走吧,冤有头债有主,我爹弄死的你,和我没半点关系。”
殷呖呖也没想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直接把老爹卖了。
不过,老爹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恶鬼都不敢靠近他一步,自带镇鬼体质。
“殷呖呖。”易鹤安咬牙,他要是死,绝对是被殷呖呖气死的,不会再有第二种死法。
“呜呜,易鹤安,我真的错了。”
“吃的给你放在外面,自己拿。”
然后殷呖呖就听见脚步远走的声音,她听说鬼是飘的,易鹤安还有脚?
犹豫了一下,她伸手从上回被关紧闭时特地开的送饭小洞口伸出手,摸到了油纸包手感的东西。
拿进来一看,杏核酥。
第32章 局
殷呖呖捧着易鹤安送来的杏核酥时,第一反应是,这里面有毒!
但想想,易鹤安应当不至于用这等粗糙的手段弄死她。加之,她是真的饿……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那天明明把他打得凄惨无比,他还会好心给她送吃的,莫非他们二人里,有受虐倾向的其实是易鹤安?
抱着这个想法,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杏核酥,躺在床上摸摸鼓成小皮球的肚皮,心想要是再来一碗河捞面就人生足矣。
她想这回解禁以后,一定要去大吃特吃一顿,弥补她受伤的小心灵,只是不知道自家老爹何时才能将她放出去。
貌似,老爹这次真的很生气。
在殷宅中,深更半夜,有道硕壮威武的声音在白墙前踱步,正是在殷呖呖看来此时此刻还没有消气的殷老爹。
他抬头望了望高墙,萧萧的月色投过细密的枝丫洒在他的脸上,如夜色般的凝重。
略微的犹豫后,他纵身一跃,径直从高墙的这一侧翻倒了那一侧,落地无声。
他的目的很明确,直朝易老爹的院落去了。
易老爹正饿得发昏,他抬着眸看向易夫人,“夫人,我有些饿。”
“你不是气的吃不下饭吗?”易夫人施施然地坐在一旁,“今儿我看你气大,我便去侧屋,不打扰你休息。”
“夫人……”易老爹还没来得及说些,譬如夫人是否生气了,夫人是怎么了云云,甚至他还没想什么来,易夫人的身影已消失在灯火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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