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呖呖不会问的。”殷老爹动了动胳膊,牵扯了伤势,他呲了下牙,“她向来不多问。”
林老爹默了默,也对,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倒不如说,殷家这位是个头脑极灵光的。
“他们这次是下死手。”殷老爹看向赵译,“之前我说要你回京城,现在看这群人,如果不是得到他亲口允许,根本是调动不得的。”
赵译神色稍稍黯然,但很快敛去,语气淡淡地,“我得回去。”
“殿下,京城危险啊。”林老爹忍不住道,“你回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们就当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是我的好弟弟想下手。”赵译嘴角噙笑,“倘若我不回去,这个位置才是真的不保,民间不是有言,富贵险中求吗?”
林老爹与殷老爹对视一眼。
赵译所言不假。
如若他不回去,皇帝定难容他,一个已经对自己心生忌讳的太子,是断然留不得的!
而今日与赵译有关系的他们,恐怕也会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被一并除去。
但赵译回去,只要他德行无亏,就算是那些人欲图栽赃陷害,也依旧存着翻盘机会。
朝堂中可是还有些血气极盛的老臣,他们虽腐朽,但爱国之心不必任何人少半分。
若是将素来谨遵先祖遗训的他们逼急了,来个当朝撞柱身亡,那么欲图取赵译而代之的皇子,都会遭受非议。
当然,如果他们根本不在乎所谓非议……
殷老爹与林老爹看向赵译,目光复杂。
赵译神色浅淡,“孤的母后,还在京城。”
一听到自己的妹妹,殷老爹目中含着深深的恨意。
“当年他刚登皇位,要稳固势力,取我殷家女儿为皇后,后来我殷家为他浴血奋战,男儿死伤无数,留我一人,无数亡魂只为了我妹妹可在宫中安享荣华,我妹妹怀孕,我们殷家就开始提心吊胆……”
他冷笑一声:“果真我妹妹诞下的男婴,嫡长子当为太子。他唯恐我殷家权势滔天,会在日后挟太子令朝臣,我弃兵权远离京城,保我妹妹安危。可远离京城了,他还不放过我殷家!”
说着,他站起身,哪怕扯动伤势,也难抑制愤慨,可说出的话有些稀里糊涂。
“当年随我征战的弟兄,除了和我一起离开的熊老二他们,哪个不是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有,还有我的妻……若非我妹妹,心寒呐……”
闻言,林老爹有些慌,他上前摸了下殷老爹的额头,有些发烫。
他赶忙走出去,就见着月色里清扫院落的熊叔,“熊副将。”
熊叔回头看向他,嗓音粗闷沙哑,“我早不是劳什子副将了,大人慎言。”
林老爹忙改口,“好好,熊二当家,你快去找大夫,殷镖头伤势严重,开始说胡话了。”
熊叔一听,撂下手里的扫帚大步流星地离去。
林老爹望着黑夜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地叹口气,真真是气愤于当今的头脑昏庸。
且不说别的,就单说太子已立,他们还要为储君之位头疼,外患才平息十来年,内忧就开始愈演愈烈。
大晋,真的是安泰不得。
身边突然响起阵脚步,他转头,是赵译。
“殿下,你当真要回去?”林老爹的神情难言,“奈何我等远离京城,不知京城目前究竟是何状。此事,臣,无能为力啊。”
说着他眸里深深的忧虑,就算能和京城联络,此等皇家秘辛,怕是朝堂中大半的同僚还被蒙在鼓里。
赵译神色里也有几分怔然,原来当初殷家隐退,是此等缘故在其中。
父皇如此忌惮殷家,他却妄图劝说殷家回京。
但父皇忌惮之心太甚。
众人只看到他母后一介女子披甲持矛,如何看得见,大晋若有猛将,何需女子上阵。
百年内,大晋再无猛将,蛮夷必会起兵来犯。
而且,岂止是武将,就是文臣,例如林老爹,不也被贬到红鲤镇。
偏偏一代武将殷家与文臣之首易家,同出今朝,本该享尽天下爱戴的皇家,夹在两家间,备受冷落。
从小他便被父皇反复提醒着他为赵家人,甚至不喜他与母后接触,好像是让他刻意忽视体内流淌的另一半血液。
林老爹左立难安,他朝外走,“此事,我得去找老师商议一番。”
“且慢,等大夫来了后,我与你一起去。”赵译抬了抬手。
他言罢,手忽然一顿,想到那日庙宇里方丈言的舍之。
舍,什么呢?
他看到晋朝外实内虚,想要笼回殷家与易家,可最终导致的是自己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晋朝比他想得还要千疮百孔。
停顿在虚空的手紧攥起,“算了,我不去了。”
倘若他未曾来过红鲤镇,未曾深入了解易家,尤其是无论他如何允诺都打动不了的易鹤安。
他恐怕还会如原先认为劝说易家也非难事,但殷家离京有如此隐秘,易家呢?
等熊叔领着大夫回来,殷老爹已经头脑烧得彻底糊涂了。
殷呖呖在得知殷老爹发起高烧也从房里出来,望着病榻上的殷老爹,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往日他有多威风,现下就有多狼狈。
“挟我妻女,逼我上战场,无耻小人!”殷老爹嚅动着苍白的唇喃喃,“可怜我的妹妹,自幼被家里宠爱,披甲上阵,也可怜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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