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乾华宫,天色都有些暗了。
赵衍与昨日一样,也在批阅奏折,而安德站在旁侧,表qíng严肃。在宫外等候了近乎有半个时辰,她才被宫人领着进了殿。
赵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可能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他是故意让她在冷风中站那么久,殿中已经点亮了灯火,赵衍的脸因此染上了暖色,原本他笑的时候,可以敛去一些帝王天xing的威严。不笑的时候,五官便会显的格外凌冽,让人觉得太冷,所以这浅淡的暖huáng色正是恰当。
笙歌朝他行了礼。
平安留在了殿外。
赵衍沉默着,似乎真的很认真的在批阅奏折中。
笙歌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却不敢将笑衍生到嘴角。她缓步走到案几旁边,然后抬手拿起了墨条。
赵衍依旧在认真的批阅奏折。
笙歌非常自觉地为赵衍磨墨。
之后笙歌安静的退居一旁,眼角不经意瞥了赵衍一眼,他的脸色有那么些许的缓和。直到奏折批完,安德竟然朝笙歌使了个眼色。会意之后笙歌上前将案几上乱七八糟的奏折一本本整理好。
安德在这时问赵衍是否用膳。
赵衍点了头。
笙歌虽然没有看赵衍,但是她能感觉到赵衍在凝视着她。正好奏折整理好之后晚膳已经送了过来。
赵衍起身走下台阶,笙歌跟在他身后。
待宫人都退下,疑,笙歌惊讶,桌上的膳食是不是没有昨晚的那么多了?笙歌看着有些怔愣。跟昨晚似乎没发比。
今晚,就上了几道菜罢了。
赵衍看了她一眼,刚刚明明那么自觉,现在却还傻站着,他抬手敲了敲桌子,笙歌惊醒过来,然后道:“谢皇上。”
安德站在旁侧默不作声,赵衍却在拿起筷子的时候终于愿意开口搭理她了,他是这样说的:“今日的晚膳乐才人可还算满意?”他的语气平常又让人觉得他并不太高兴。
笙歌正要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筷子。
赵衍的眸光扫过她的筷端,然后竟然突兀的说:“替朕夹菜。”
“皇上要吃什么?”笙歌问道。
但是笙歌等来的是静默,赵衍没有告诉她他要吃什么,笙歌这才伸手,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放赵衍碗里。
赵衍凝了凝眉,这个女人特意进宫不就是想得他宠爱?想为万俟家讨回一个公道么。为什么他现在这样给她亲近的机会,她却像是那些还不知qíng爱为何物的少女,她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是你有意引着她走一步,她也只往前走了半步。
她这个样子,何时才能得到一个男人的欢心?想到这里赵衍才回过神来,这似乎不是他应该担忧的问题。
因为赵衍迟迟未动筷子,笙歌也就一直等着。
又等了片刻:“皇上,晚膳都凉了。”
“命人撤了,上新的。”赵衍这样说道,安德听见了然后走上前来,正要命人前来将这些撤下,笙歌再次开口:“那么皇上所做的改变不就毫无意义了?”
话音还未落下,笙歌伸手替赵衍盛满一碗饭。又夹了两筷子菜堆在白饭上。
赵衍再未多说什么,也没再有所为难,终于吃完了这顿饭。
“明日早些过来。”依旧是这个意思,在笙歌离开乾华宫之前赵衍这样说道。
这样持续了竟有半月多,最后赵衍再不说那句话。
因为沈涟漪怀孕了。
太医诊断,两月身孕无疑。
赵衍登基的第五年,第一次有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消息一传出,连长年居住在长乐宫的太后,都亲自去到合欢殿探望沈涟漪。
除此之外,赵衍下旨,封沈涟漪为昭仪。还未断定这腹中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荣宠已经因为怀有龙种而紧随其后。
之后数日沈涟漪的合欢殿门坎都要被踏破。
连赵衍也因此,每晚都去合欢殿。
不说其他妃嫔如何,就说慎夫人,也能让人寻思很久。就这样——慎夫人失宠了?
似乎上次慎夫人因沈涟漪被册封一事闹过之后,赵衍就很少再去她宫中了。可是赵衍依旧包容她的无理与猖獗,只是不复从前。但是之前还不觉得慎夫人失宠很明显。
自沈涟漪怀孕之后,便格外明显。
可是,一个帝王,后宫这么多女人,第五年了,却是第一次有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此事认真想想,只会觉得奇怪,而笙歌以为,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赵衍自己不打算要。
而想通了之后,笙歌不禁为沈涟漪担忧。
为什么是沈涟漪?是真的是意外怀上,还是赵衍故意让她怀上?如果这原本不是顺其自然的事qíng,那么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出入合欢殿的人一下子多了,而沈涟漪才两个月身孕,原本胎象不稳,前两日动了胎气。
听说已经待在殿中休息好几日了,原本以为动了胎气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歇歇就会没事。不过笙歌还是决定去合欢殿探望一下。
沈涟漪的脸色比上次从火场出来还要憔悴,笙歌初看时惊了一跳。
她躺在chuáng上,眼睛合着,脸上延伸到唇,都如冬日的白雪,笙歌脚下步子一急,走到chuáng边。
“娘娘?”难怪喜鹊的脸色那么不好看,笙歌看见沈涟漪这个样子脸上的血色也是悄然褪去。
笙歌表qíng凝重,声音压低。沈涟漪并未睡着,因为她能进来也是喜鹊进来通报过,征得了沈涟漪的同意。今日来的时候才知道沈涟漪已经不见人了。不过喜鹊看见是她来了,便进殿询问。
听见笙歌的轻唤声,沈涟漪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朦胧,连眼珠子都有些涣散。
笙歌心被揪了一下。
在chuáng沿坐下。
沈涟漪头微微侧过来,然后莞尔笑了一下。
“妹妹来了。”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费劲了力气才说出这样四个字。笙歌不安的抬头问喜鹊:“娘娘这真的只是动了胎气?怎么会这么严重?太医怎么说?”
喜鹊一脸愁容,很小心的回答道:“娘娘那日只是不小心崴了脚,奴婢当时很快就把娘娘扶稳了。”喜鹊回忆着告诉笙歌那日沈涟漪都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请太医来诊过脉。太医还为沈涟漪开了药方。
可是沈涟漪身体却渐渐开始不舒服。喜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主子一日比一日憔悴,今日越是严重了,连起都起不来。
听着喜鹊说完,笙歌不悦道:“那这两日太医都没看出个究竟?为什么反而严重了?”
喜鹊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宋太医这两日告假出宫了。”
“那么娘娘这两日都没有太医过来请脉?”
喜鹊又摇了摇头。
笙歌脑子里有些抽疼。“娘娘都成了这副样子,你还不快去太医院找个太医来!现在立刻去!”笙歌竟不由自主的喝了出来,这时手腕被沈涟漪拉着,笙歌回神,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这才转头:“娘娘,身子既然这么不舒服,怎么不让喜鹊请太医来看看?”
沈涟漪眉头皱的更厉害。
“只是今日醒来的时候觉得特别难受,昨日感觉都挺好的。”
笙歌冷静了下来,然后再一次让喜鹊去请太医。
喜鹊点头,然后飞快的离开。
沈涟漪又说:“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有点无力。”
“娘娘不为自己想,也要好好为孩子想想,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妹妹说的是。”
两人聊了两句,见沈涟漪这样脆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笙歌劝她合眼休息着,等待太医来。喜鹊从合欢殿走去太医院,再请了太医回到合欢殿要花一些时间。
不久,合欢殿的宫人手中端着托盘进来。
“乐才人,娘娘的安胎药熬好了。”闻言笙歌侧身转头看了一眼那褐色的汤药,问道:“这是宋太医开的安胎药?”
“是的。”
笙歌转头看向沈涟漪,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笙歌问道:“娘娘要现在喝么?”沈涟漪点了点头。
“要不要等太医来为娘娘诊过脉再喝?”万一这药不适合现在沈涟漪的体质呢?会不会反而喝了不好。
“不打紧。”沈涟漪答道。
笙歌站了起来,在平安的帮助下半扶起沈涟漪,平安在沈涟漪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笙歌这才小心的从宫人手上接过药碗。碗边还有些烫,笙歌捧在手里。
“还有些烫。”笙歌对着药chuī了两下,不那么烫了才喂给沈涟漪喝。沈涟漪唇瓣有些gān涩,喝了一口,不禁的抿了抿嘴唇。
“苦不苦啊?要不要准备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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